第855章

静。
　　鲲鹏缓缓点头。
　　路德的心脏猛地一顿，然后开始剧烈地跳动。
　　他忽然发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了。
　　曾经，很多人对他强调过的话语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时间长河是掌管此世一切生命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绝对存在；
　　——仙人太白曾往时间长河而去，追求时间的奥秘；
　　——太昊氏与父神奥带领远古百族始祖坐镇时间长河长达万年；
　　——一切生命都会受到时间长河的影响，无法避免；
　　——达克利斯被封印在时间长河内，但总有一天，祂将归来；
　　——所有由因及果由果溯源的决定，都要经过时间长河；
　　——时间长河冲刷着这个世界，但祂却独立于秩序、时间、空间与命运之外；
　　——最古支配者不会受到时间长河的影响，但这个世界，包括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存在却会；
　　——传说中，逆时间长河而上，甚至可以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路德喃喃地念叨着这八个字，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眼前，巨浪汹涌咆哮。

第三十五章 流向虚无的河
　　多少年了，时间长河一直都是独立于整个宇宙之外的超然存在，秩序与混沌无休止的争斗似乎从未能够影响到祂。那些古老的神明自身或许可以不受时间长河的影响，但同样的，祂们也无法影响到时间长河。
　　滚滚河水流入无尽的虚空，时间的长河就这样默默地冲刷着岁月，洗涤着光阴。
　　直到有一天，前路渺茫岁星掩映，命运的轨迹被阴影遮盖的那一天，异乡人在诸多或者明显，或者隐晦的提示之下，终于把他的目光投向这里。
　　不止一次地，很多人对他有意无意地强调着这样一个概念——
　　回到过去，便能改变未来。
　　曾经，异乡人自以为自己的力量便能够改变一切，所以，他将之抛诸脑后，不甚在意；但是，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个久远古老到一直在人间流传的神话传说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西尽头之海的波涛汹涌翻滚，一直扑向遥远的地平线，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哗啦哗啦”，怒涛拍击的声音不断响起，倒卷的狂风在海面上激起一个又一个旋涡，最终酝酿为庞大的龙卷，将周围的海浪都吞噬殆尽。
　　汪洋凛然无极，何其壮观。然而，乘风而起的鲲鹏却没有在意下方波涛汹涌的壮阔景象，桀骜不驯的目光始终盯死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他的目标一直都是远方，是永远也无法到达的，比所有空间的极限都要更加遥远的远方。
　　或许，只有在时间长河之中能够一窥究竟。
　　路德站在鲲鹏背上，默默地看着下方波涛怒号海浪翻滚。曾有那么一瞬间，当他听到鲲鹏说出那句“回到过去改变未来”时的一瞬间，他的心脏猛地顿了顿，然后开始剧烈跳动。心情从未像现在这般兴奋激动过，就连脑海中的思绪也翻起了和底下汪洋一模一样的滔天巨浪，仿佛在宣泄自己的冲动。
　　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他握紧拳头，如果给路德那么一个机会，让他回到最初，那么，路德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做得更好——不，与其说他会做得更好，倒不如说，他什么都不会做。在风沙丘陵的那一晚，他救下艾丽西亚后，就应该把她送回到永歌森林之中，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永远不要去追寻你母亲所说的彼方。不然，便将追悔莫及。
　　是的，一切都从未开始的话，那么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了。
　　路德选择性地忽视了隐藏于这个美好幻想之下的某些必然抉择，他没有察觉或者说刻意不去察觉——如果一定需要艾丽西亚停留在原点驻足不前的话，那么，他的旅程，包括他和他的同伴在这旅程中积累起来的羁绊，似乎也将化为虚无。
　　这又该是何等残酷的事实？
　　又一瞬间，好像一团来自万古冰河之中的寒气包裹住路德的心脏，被那种美好的幻想激发出了剧烈冲动因而活跃不止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一阵狂风吹过，路德忽然觉得有点冷，不仅是身体，就连灵魂都在这寒冷中瑟瑟发抖。
　　“就算如此——”
　　他喃喃开口：“就算如此，又能改变什么呢？”
　　声音很低，很快被凛冽的风撕碎，伴随着海浪的怒吼飘向了远方。
　　但鲲鹏却听到了，他微微仰起头，望向苍穹。那是他一直以来都向往的无边无际的世界，可如今已是千疮百孔。
　　“如果我是你的话……”
　　他一拍翅膀，一阵波涛扑向苍穹，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如果我能把握住这样神圣而残酷的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去做。”
　　“因为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道理很简单，谁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如果确实想要的话，那么，就不要犹豫。
　　“我也很想做到啊，但是……不可能的。”
　　路德像是累了，颓然坐下，摇了摇头：“就连仙人太白，就连圣人丘，就连苍之王都无法到达的时间彼岸，你们凭什么相信我能够成功呢？可别和我说是因为我勇者的身份，这东西……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他自嘲一笑。
　　“因为你是异乡之人。”
　　鲲鹏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笃定了什么：“……时间长河，掌管此世一切生命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绝对存在，但是，你却并非是此世的存在。超脱于这个宇宙的你，同样拥有不被时间长河影响的力量。”
　　“这也即是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逆时间长河而上的人。”
　　双翼猛地一振，身躯已飞跃万丈汪洋。
　　路德听着他的话语在耳畔回荡，忽然有点愣愣。他想起来，很多次，有人都对他说过，“因为你是来自异乡的旅者。”
　　他们或因此而相信路德的力量，或因此给予路德各种各样的帮助，就连母神创，也是因为这个才把拯救世界的重担交给了路德。曾经路德以为，或许，是因为自己异乡人的身份恰好与艾丽西亚体内另一半的血脉相对应，这才能与她共鸣，成为“同样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与其说是为了艾丽西亚，倒不如说是为了……
　　时间长河。
　　因为，毕竟，只有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他，才能不受时间长河的影响，才能顺利逆流回到过去，才能改变未来……
　　一切的一切，最开始的原点，祂们始终引导路德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这一瞬间，有很多过往无法理解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缺失了前因后果的各种话语、指导或者提示，如今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原因。身为最古的秩序神明，母神创祂们的目光似乎从一开始就注视到了如今的状况，艾丽西亚的觉醒也好，混沌的反扑也罢，甚至是母神创在那一刻的冷眼旁观……都已经不需要路德去疑惑了。
　　如果祂们不顺着注定的道路这样走，如果祂们不给大陆设下既定的命运，如果祂们没有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让路德沉浸在自己的结局中……所有的如果，最终都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