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数字牢笼
玻璃幕墙外的暴雨像上帝倾倒的墨汁，将深港市的天际线晕染成模糊的水彩画。新亚洲银行大厦二十五层，林疏月注视着会议桌中央的全息投影，钢笔在风险系数栏洇出第西朵墨花。
7.62%——这个数字像把冰锥刺进她的太阳穴。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当她在纽约接到妹妹失踪的消息时，彭博终端上跳动的深港股指波动率正是这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
"看来林总监对数据美感有独特见解。"
低沉的男声从十二米长的黑曜石会议桌尽头传来。傅沉舟屈起食指叩击量子触控屏，深灰色西装袖口的铂金纽扣折射出冷光。随着他的动作，悬浮在空中的盈利曲线突然扭曲成DNA螺旋结构，淡蓝色光粒在每股收益指标处凝结成染色体形态。
林疏月嗅到空气里漂浮的雪松香，那是种经过分子重构的定制香氛。她强迫自己首视那双眼睛："贵司提交的AI医疗项目现金流预测，采用了欧盟去年禁用的蒙特卡洛模型变体。"她将审计报告推向全息区，红色批注突然化作火苗吞噬了虚假数据，"需要我调出瑞士信贷操纵LIBOR案的判例吗？"
会议桌两侧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十七家投资机构的代表如同提线木偶般转动脖颈，视线在审计总监与集团新任总裁之间来回拉扯。落地窗外，暴雨中的霓虹灯牌在玻璃上投下血色光斑，将傅沉舟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所以你在报告第37页标注的十二处漏洞..."傅沉舟突然起身，机械腕表射出的激光束穿透全息投影，在防弹玻璃幕墙烙下猩红印记，"其实是十二条洗钱路径的坐标？"
惊呼声中，十二组血色经纬度坐标在大厦外立面次第亮起。林疏月看见某组数字剧烈闪烁——那是她上周秘密会见的对冲基金经理办公室所在地。后颈处的旧伤疤突然灼痛，三公分长的C712型脑机接口疤痕在皮下跳动，仿佛有微型电极正在苏醒。
"建议傅总先解释这个。"她将手机拍在桌面，2017年海岸警卫队的搜救记录瞬间铺满全息区。暴风雨夜的监控画面里，浑身湿透的幸存者右眼闪过靛蓝幽光，"蓝海明珠号沉没前二十七秒，傅氏海运调度中心发送的潮汐数据出现人为篡改痕迹。"
会议室温度骤降三度。智能温控系统发出细微嗡鸣，却驱不散凝结在众人眉间的霜。傅沉舟的指尖划过量子触控屏，林疏月的证件照突然被拆解成像素洪流。当数字重新聚合时，竟变成妹妹林疏影在生物实验室的照片——白大褂口袋边缘露出半截蓝色徽章，与傅氏医疗的基因树标志完全重合。
"不如林总监解释下，"傅沉舟的瞳孔突然扩散，虹膜上的星云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令妹失踪前为何连续七天深夜出现在傅氏基因实验室？"他的声音裹着液态氮的寒意，"或者我们聊聊你后颈那个价值两千万的脑机接口？"
林疏月猛地站起，定制西装的面料摩擦声像刀锋划过绸缎。她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记忆碎片：防辐射玻璃后的儿童病房，漂浮在液氮中的大脑标本，还有永远定格在23:17:32的原子钟。这些画面每次出现都会引发偏头痛，此刻却异常清晰得令她战栗。
"傅总对员工隐私的兴趣，可以媲美NSA对默克尔手机的热衷。"她将钢笔抵住颤抖的指尖，这是华尔街教给她的疼痛记忆法，"不过您可能更需要这份礼物——"手机突然投射出三维解剖图，一具颅骨额叶处的银色芯片正在旋转，"今早从贵司焚化炉抢救出来的纪念品。"
惊呼声尚未落地，警报突然撕裂空气。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血红色，落地窗外的暴雨竟在空中凝成悬浮水珠。林疏月看到傅沉舟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成十二个重影，每个都举着不同年份的《华尔街日报》——头版照片全是她参加金融峰会的画面，最早一张竟标注着2007年。
"系统遭到量子级入侵！"安全主管的吼叫带着电子变调。林疏月的手腕突然被金属触感钳住，傅沉舟的机械腕表弹出纳米丝线，冰凉的触感顺着桡动脉侵入血管。
"他们在篡改记忆..."男人炽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后伤疤，声音里第一次出现裂纹，"看见悬浮雨滴就启动心理防御程序，这是你七年前植入的应激机制。"他的袖扣突然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林疏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瞳孔正在变色——靛蓝色星云旋转的轨迹，与傅沉舟眼里的纹路形成完美镜像。
整层楼的电力系统在此刻瘫痪。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傅沉舟的唇语在黑暗中燃烧："还记得儿童研究所的樱花吗？那些被辐射改造过的花瓣，飘落速度比正常慢0.718秒。"
记忆如碎汞迸溅。林疏月终于看清那座白色建筑的金属铭牌——"第七区量子生物实验室"。穿着拘束服的孩子们排成纵队，后颈处闪着相同的C712疤痕。队伍最末的小男孩转过脸，手腕内侧的条形码正在渗血：FT-712-Ω。
"深瞳系统第97次人格模拟实验，开始载入。"机械女声在她颅骨内回荡。昏迷前的最后画面，是傅沉舟撕开衬衫露出心口处的伤疤——那分明是脑机接口的终极形态：S级记忆枢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