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抹微笑，他举起手，只见两指之间夹着一根极小极细的黑色羽毛，正是他刚刚摸索到的那根轻飘飘的东西。
　　“鹏？”
　　他轻声开口。
　　下一刻，前方的云海中探出一个巨大的头颅，那头颅被傲然挺立的黑色羽毛覆盖，其上是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眸，眼眸紧紧盯着遥远的地平线，仿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仅仅是看着这双眼眸，便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格外高傲的家伙。
　　或许，也只有这样高傲的家伙，才可以追逐所谓真正的自由。因为他的眼中，除了自由再无他物。
　　至于这是迂腐还是坚持，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管怎么样，这家伙，确实很高傲就对了。
　　路德内心想着，却忽然听到身下的鲲鹏冷冷开口说道：“诺娅大人让我来接你。”
　　“诺娅？接我？”
　　路德想起了诺娅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很意外，但又似乎不是很意外：“她早就知道我会失败了吗？”
　　“……”
　　鲲鹏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眼眸中，路德得到了确定的回答。
　　那还真是可笑。
　　他嘴角恍惚勾勒出一个自嘲般的微笑——连那个家伙都知道了，连那个救了自己又给了自己力量，让自己大言不惭地说出要履行诺言这种话的家伙都知道自己无法成功了，而自己却还傻乎乎地冲上去，傻乎乎地想拯救她，到头来……反而被她拯救了。
　　他想了很多，又觉得很烦，索性不再去想，整个躺下来，语气说不出是埋怨还是单纯的疑惑：“既然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还要……”
　　还要帮助我？
　　他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但他相信鲲鹏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也相信诺娅能猜到他会这样问。
　　“因为——”
　　鲲鹏顿了顿，才说道：“你的脚步是不会停下来的。”
　　我的脚步……不会停下来吗？
　　路德想起了那个时候奥特拉斯对他说的那句话：继续前进，不要停留。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会停下的。
　　而且也的确是这样，就算是当初的诺娅想要让自己打消那个冲动的念头，可能也无法做到吧？在明白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之前，勇者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的。
　　可是，现在，勇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就没有意义了吧？”
　　路德翻了个身，望着另一边，不断向后掠过的天空：“我失败了。”
　　天空中，通往虚无的裂缝似苍穹的伤痕，滚烫落下的岩浆如世界的血液，不断陨落的血色流星是秩序的哀鸣。这个世界正在缓缓走向奔溃，哪怕地面上的秩序生命再怎么努力地想挽救这个世界，它的生死存亡也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被那些古老的神明所决定，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哪怕仅是一阵微小的冲击，也足以让这个世界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
　　最古支配者要保护的是秩序，而大陆仅仅是秩序的一部分罢了。路德以前没有明白，现在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已经晚了，他和地面上的人一样无能为力，开头是什么结局是什么不受他的干涉，一切都被决定好了。哪怕他能够凭借信念和勇气冲上天域，他的存在也和所有渺小卑微的秩序生命一样。
　　命运的残酷，向来如此……
　　路德伸出手，伸向天空，试图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但有人不这么认为。”
　　鲲鹏忽然又开口道。
　　“什么意思？”
　　路德皱了皱眉。
　　“意思就是——”
　　鲲鹏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有人相信，你还有拯救一切的力量。”
　　“噗嗤！”
　　路德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慢慢地，这笑容又逐渐消失了，他的眼眸中显出些许落寞，或许还有几分苦涩：“好天真啊，和我一模一样——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有拯救一切的力量。”
　　鲲鹏冷冷地看着他，并不为他的心灰意冷感到意外，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后，无论是谁都会心灰意冷的。
　　“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他说道：“他们还相信着你。”
　　他们——
　　路德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谁，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对自己报以全部的信任，甚至将力量与信念都托付给自己的同伴——他们，还在相信着自己。
　　路德仰起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命运的确是很残酷的，但不要把所有的残酷都归结于命运之上。”
　　鲲鹏扭过头，依旧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最卑微最渺小的生物，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开始，都会被赋予一个神圣的机会，一个生命中仅此一次的机会。但由于秩序与混沌对立存在的特殊性，这些生物大多无法把握住这个机会，便在浑浑噩噩之中走向了终结。”
　　“哦。”
　　路德轻轻点头，语气好像是在发问，又好像是在应付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某些事物：“什么机会？”
　　“改变这个残酷命运的机会。”
　　鲲鹏说着，双翼猛地一振，顿时卷起一阵倒流的狂风呼啸而起，堆叠的云层被狂风撕碎飘飞，肉眼无法望见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庞大的轰鸣声，就好像瞬间到来的爆炸，将一切多余的事物都给吞噬，再无影踪。
　　路德眼瞳顿时睁大，耳畔有劲风刮过他的脸颊，吹得面庞隐隐作痛，但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在那遥远无法望见的天际，似乎有什么正在酝酿，透露着一种磅礴的气势。很快，远方隐隐约约有巨龙在翻腾，仰天长啸；伴随着波涛滚滚拍打岸边的声音传来，被倒卷的狂风刮起，滔天的海水猛扑苍穹，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跳跃的浪花飞溅到空中，闪烁晶莹的色彩，然后又落下，归于大海的怀抱。
　　“这是……”
　　路德喃喃开口，不禁站起身来，极目眺望而去，却看到一片广袤无际的汪洋与大陆相连，没有经过任何铺垫地、直接粗暴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但却并不显得突兀，仿佛与生俱来。汪洋之中，狂风卷起一阵阵波涛，又翻夹着白色的泡沫，海浪汹涌拍击苍穹，无法望见边际的蔚蓝色顺着翻滚的波涛一直绵延到地平线，与碧蓝的苍穹相撞。两种蓝色在地平线上交接，于是，苍穹与汪洋融为一体，分不清哪个是海，哪个是天。
　　“这里是……哪里？”
　　路德咽了口口水，面对凛然无极的无边汪洋，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西尽头之海。”
　　鲲鹏的回答言简意赅。他振动双翼，驾驭疾风，身躯顿时飞跃数千里的距离，自大陆飞往了眼前的西尽头之海中。
　　“西尽头之海？”
　　路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汪洋，似乎想起了什么。
　　故老相传的神话传说中，北尽头之海过去有北天极群岛，南尽头之海过去有白夜高原，东尽头之海过去有秘境太皇天，而西尽头之海过去却有着一直以来被世人敬畏、传颂、渴望着的神秘神圣之物——
　　“时间长河？”
　　路德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却出乎意料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