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督军府。
“啪!”
又一件名贵的钧瓷笔洗被狠狠摔在地上,西分五裂。
赵督军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桌上并排的两张纸——一张是苏浅月开出的天价账单,另一张是那封来自“陈军长”的绝密情报。
一样的纸,一样的墨。
那张账单根本不是勒索,而是赤裸裸的警告:我能给你送来一份“情报”,就能给你对头送去另一份。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条美女蛇缠住了脖子,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督军,息怒!”师爷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硬来,我们己经吃了大亏。那苏家丫头的护卫队,比我们的正规军还像正规军,更别提她手里那张‘陈军长’的牌……”
赵督军一屁股坐回太师椅,喘着粗气。他当然知道,军事试探己经彻底失败。强攻江城,就算打下来也是一座空城,老巢还可能被端,得不偿失。
“那你说怎么办?就让一个黄毛丫头骑在老子头上拉屎?”赵督军咬牙切齿。
师爷眼珠一转,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督军,打蛇打七寸。她苏浅月的根子是什么?是钱!是人民银行!我们不跟她动刀动枪,我们跟她要权!”
“权?”
“对,财权!”师爷的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您是江城的最高长官,收税天经地义!派人去,让她立刻交出江城税关大权!她不是能耐吗?没了钱,我看她拿什么养那支‘苏家军’!到时候,她那支队伍,说不定就成了您的队伍!”
赵督军眼睛一亮,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一条出路。
对啊!枪杆子是要钱养的!我才是官,收税是我的权力!
“好!就这么办!”他一拍大腿,“老子要让她知道,谁才是江城的天!”
……
人民银行,二楼会客室。
赵督军的特使,正是那位师爷,此刻正襟危坐,端着官腔,将督军的命令传达了一遍。
“苏小姐,督军的意思是,江城防务开销巨大,这税收大权,理应收归督军府统一管理。即日起,所有税款,都需上缴至省城。”
师爷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准备欣赏苏浅月惊慌失措的表情。
然而,苏浅月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她甚至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动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哎呀,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苏浅月轻轻一拍手,语气里满是赞同,“督军说得太对了!军队开销大,收税天经地义!我苏浅月第一个支持,全力支持!”
师爷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愣在当场。
这……剧本不对啊?
苏浅月身子微微前倾,一双凤眼诚恳地看着师爷:“不过,师爷您是明白人。江城这旧式的税收法子,弊病太多了。层层盘剥,贪腐严重,商户们苦不堪言,最后能到督军手里的,十不存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师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事实。
“所以啊,”苏浅月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为了让督军的税收真正能‘颗粒归仓’,让督军的军饷更丰厚,我觉得,我们应该响应督军的号召,进行一场彻底的、现代化的税务改革!”
“改……改革?”师爷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对!”苏浅月打了个响指,一旁的福伯立刻呈上一份早己拟好的计划书。
“您看,由我们人民银行成立一个专门的税务部门,利用我们银行的信誉,代收全城所有税款。我们保证,用最高效、最透明的方式,一个月内把所有该收的钱都收齐。然后,扣除区区百分之五的‘银行手续费’,剩下的九成五,每月准时打到督军府的账上,一分都不会少!”
苏浅月笑吟吟地看着师爷:“这样一来,督军既不用操心琐事,又能拿到比以前多几倍的钱,全城的商户也因为税制公平而感恩戴德。师爷,您说,这是不是一件利国利民,还能彰显督军英明神武的大好事?”
师爷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份计划书,只觉得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他头皮发麻。
大好事?这是要命的催命符!
这哪里是代收税款?这等于把全城的经济账本都摊在了苏浅月面前!谁家开店,谁家办厂,谁赚了多少钱,谁的资金流向了哪里,她会比赵督军本人都清楚!
而督军府呢?成了个每月按时领薪水的包工头!他们将彻底变成睁眼瞎,对江城的经济一无所知,完全被架空!
“不……不行!万万不可!”师爷失声叫道,再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体面,“督军,督军绝不会同意的!这是……这是把江城的经济命脉……”
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和锣鼓声。
一份份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江城日报》被报童们挥舞着,传遍了大街小巷。
头版头条的标题,用最大号的字体写着——
《热烈拥护赵督军推行税务改革,藏富于民,清廉为公!》
报纸上,用最华丽的辞藻,将赵督军塑造成了一位体恤民情、锐意改革、决心根除腐败的青天大老爷。而苏浅月和她的人民银行,则被描绘成“积极响应督军号召、无私奉献的爱国企业”。
全城的商户都沸腾了!
“听说了吗?赵督军要改革税制,以后咱们不用受那些税警的气了!”
“人民银行代收?那敢情好啊!明码标价,公平公正!”
“赵督军真是活菩萨!这下咱们生意好做咯!”
师爷听着窗外的欢呼声,面如死灰。
晚了。
一切都晚了。
苏浅月己经把一顶高帽子死死地扣在了赵督军的头上。
现在赵督军如果反对这个计划,就等于当着全江城人的面,承认自己之前的“清廉为公”都是放屁,他就是想维持那个腐败的旧制度,继续盘剥商户。
他将瞬间失去江城所有商人的支持,成为众矢之的。
师爷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场仗,他们又输了。而且输得比上一次更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三天后,盖着督军府大印的公文送到了人民银行。
赵督军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份“税务改革方案”。
他名义上还是江城的统治者,可实际上,自家金库的钥匙,己经亲手交到了苏浅月的手中。
当晚,人民银行灯火通明。
巨大的沙盘上,不再是军事布防图,而是一张张由数据构成的江城经济地图。
苏浅月站在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指挥棒,眼神明亮。福伯和凌风站在她身后,看着那些精确到每一分钱的资金流向、产业分布、货物吞吐量,都感到了由衷的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掌控。
苏浅月的指挥棒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这家,‘东洋丸’船运公司。”她轻声说道。
福伯立刻递上资料:“小姐,这家公司有日本资本背景,主要做南北货生意。但根据我们银行的数据……它的流水和登记的货物量对不上,资金流入远大于货物价值,而且航线很奇怪,频繁秘密开往北平。”
苏浅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队员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小姐,福伯,我们刚刚截获一份从‘东洋丸’船运公司发出的加密电报!”
福伯接过电报译文,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快步走到苏浅月身边,声音都在发抖:
“小姐,收件人是……是日本驻华公使馆。内容是:‘江城发现高价值战略矿产,疑似钨矿,持有者苏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