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星大为感动,但这其中的原委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他苦笑了一下道:“多谢上官兄信任。但此事太过蹊跷,实在是无法说得清楚,就是说出来恐也难以令人相信。我被奸人陷害,以致剑扇门上下和天下英雄均把我当作了恶贼。但请你相信,我的的确确是冤枉的。”
上官剑用力地点点头,握住赵辰星的手道:“我相信赵兄!”
“上官少侠不要被这厮蒙骗了,他所犯之罪,铁证如山,任凭他如何花言巧语,也休想狡辩得了!”马镜忠沉声道。
上官剑道:“马大侠,在下观赵兄所作所为,相信他是清白的,这里边恐有很深的误会,日后当会澄清。现在还是请赵兄把事情的真相给大伙说一说,解释一下,以消疑虑,不知马大侠意下如何?”
马镜忠己有些不耐,但又不好发作,加重了语气道:“上官少侠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要知道,多少奸贼恶徒均看似好人。这赵辰星奸诈异常,装着一副无辜受害人的样子,显见是处心积虑要取得你们的信任,上官少侠可要明辨是非,不要不知自爱,误交匪人,累了上官世家的名声!”
上官剑见他一副教训人的口气,心中略感不悦,正要答话,上官芙蓉己冷笑道:“是否误交匪人,累了上官世家名声,不劳马大侠操心!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即算赵辰星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也该由剑扇门清理门户,似乎还轮不到马大侠。何况马大侠所说的一切,这里有谁看见了?有谁能证明?大家看到的是赵辰星义救向导,不惧威逼,还为大伙解了围,救了大家的性命。若不是他,我等恐怕己成为马贼刀下之鬼。马大侠一副主持江湖道义的派头,要置救大伙性命的恩人于死地,恩将仇报,侠义何在?不能不让人怀疑马大侠的居心!”
众人见她如此顶撞马镜忠,均不由有些为她担心。但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时间,大伙议论纷纷。
马镜忠一时语塞,半响方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说话!像赵辰星这种十恶不赦之徒,正是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撞到马某手里,马某虽然不是剑扇门的人,但却受人之托,可以替剑扇门清理门户。至于赵辰星所犯之罪,己是铁证如山,马某便是最大的证人,以马某在江湖上的薄名,相信再不需要另寻证人!”
上官芙蓉哼了一声道:“马大侠要替剑扇门清理门户,好大的本事!要真有恁大本事,适才也不会被马贼打得吐血而逃了。”她见马镜忠一副大侠自居模样,心下极度反感,说话就更不客气了。殊不知她这样首接揭别人的短最让人忌讳。
马镜忠勃然大怒,暗道你这小妮子不知死活,若非看在你父亲上官奔雷的面子上,今日非要让你知道我铁面剑客的厉害!他强压怒火,一时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上官剑忙向妹妹喝道:“芙蓉不得无礼!马大侠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前辈,岂可对马大侠信口胡言,快向马大侠赔不是!”
上官芙蓉见哥哥声色俱厉,省悟到自己失言,再不敢作声,但要向马镜忠赔不是,她可是不愿意。
马镜忠冷冷道:“小姑娘家说话口无遮拦,马某岂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今日马某要为民除害,想来大伙不会拦阻。贤兄妹是名门高弟,自是能分清是非。但如若定要维护这姓赵的恶徒,拼着日后到上官世家请罪,恐也要得罪了。”
众人见马镜忠说出这等狠话来,知他己是下决心要除掉赵辰星。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杨大人的忠心死士,与马镜忠本没什么交情,见马镜忠如此做法,均不以为然,觉得太过分,大丈夫恩怨分明,纵然赵辰星是十恶不赦之徒,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救过大伙,实不该恩将仇报。大家虽然不认同马镜忠的做法,但碍于其铁面剑客的面子,再加上都知道他向来心狠手辣,没来由去惹火上身,遂均默不作声。
而上官芙蓉这下可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将目光投向上官剑。上官剑眉头紧锁,心下盘算着该怎么办:铁面剑客马镜忠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虽然看他不敌虬须老者,但也和对方周旋了数百招之多,而自己兄妹二人就算拼尽全力恐也难在虬须老者刀下走上十招,足可见马镜忠武功之高。赵辰星虽然武功不弱,但恐非马镜忠之敌。上官世家与衡山派素有往来,今日之势,自己兄妹却是不便出手,当面与马镜忠为敌。何况还有这么多高手,这些人无疑也是站在马镜忠一边的,看来要以武力抗拒那是万万不能。而这马镜忠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之辈,杀人不眨眼,虽然并非是滥杀无辜,但他既己认定赵辰星为恶徒,赵辰星恐是在劫难逃了。为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只有求助杨大人,由他出面向马镜忠求情。
马镜忠朗声道:“各位,马某在来西域之前,曾接到剑扇门风神堂堂主风不庸飞鸽传书,要我留意赵辰星下落,并再三叮嘱,此人奸狡之极,擒之极难,如若撞见,当场格毙。不唯为了风贤弟之托,即以赵辰星之所作所为,马某也必为民除害。正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让这奸贼撞在我手里,万不可心慈手软,当毙之以告慰受害者!请各位看马某薄面,不要横加干涉,否则,休怪马某得罪朋友!”他这最后一句,是有意说给上官剑兄妹听的,因为其余人从头至尾并未对他除掉赵辰星表示过反对。
上官剑心下一沉:原来马镜忠曾受过风不庸之托,风不庸与马镜忠是结义兄弟,怪不得坚决要除掉赵辰星了。
“赵辰星,”马镜忠冷冷道,“只要今能从马某剑下逃生,日后马某再不过问你的事。进招!”马镜忠平平举起手中长剑。
“马大侠,求求您饶了他吧……”马镜忠一愕,心想自己狠话己说在前面,是谁还会干涉。转头一看,见是不会一点武功的老向导,不由又是一愕:这老头怎么来添乱。
老向导走到马镜忠身边,道:“马大侠,您饶了他吧,他不是坏人,他方才救了老汉一命。您放过他这一次吧,老汉给你磕头了!”说罢竟对着马镜忠跪了下去。
马镜忠皱眉道:“老人家快快请起,不关你的事,你站到一边去。”
赵辰星感动得热泪盈眶,快步上前扶起老向导,道:“老人家,谢谢您!但这不关您的事,您快快请起,晚生一条贱命算不得什么,不要求他。”回转身,向着上官剑兄妹拱手道:“贤兄妹高义,永生不忘。感激之情,无以用语言表达,但今日之事,与别人无关,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马镜忠喝道:“赵辰星,你休要花言巧语博取同情,这里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别妄作逃生之想!”
赵辰星冷冷一笑道:“马大侠却也忒把在下看得轻了!在下虽是不肖,却也非那贪生怕死之辈。况在下早仰你马大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今日既是有幸碰上马大侠,早就没有作生还之念,更不会因为我而连累了旁人!多说无益,在下这就领教马大侠高招!”
马镜忠杀机毕露,喝道:“好,进招!”
“且慢!”
马镜忠身形一滞,恼怒地回头,却见发话的是杨大人。只得将满腔怒火收起,诧道:“怎么?杨大人还有何吩咐?”
杨大人道:“马大侠且慢动手,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马镜忠欠身道:“杨大人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杨大人道:“吩咐不敢当,倒是要向马大侠求一个人情,请马大侠看在杨某面上,放过赵辰星这一次。”
上官剑本来正要开口请杨大人出面,不想杨大人倒先自行出面求情了,不由心中一宽,心想这下看马镜忠怎么说?
马镜忠没料到杨大人会为赵辰星求情,怔了怔,未及说话,杨红素己抢先道:“爹爹,您怎么是非不分了?这赵辰星罪大恶极,万万不能饶了他!”
杨大人面色一沉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为父岂是是非不分之人?你站一边去,休要多嘴。”杨红素被父亲训斥,心下大是不服,但却再不敢说话,狠狠地瞪了赵辰星一眼,撅着嘴站到了一旁。
马镜忠心下作难,要让他放过赵辰星,他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杨大人并非一般人,早年曾救过衡山派掌门邹鹤群一家性命,还数次有恩于衡山派,是以杨红素自小便投入衡山派学艺。本来邹鹤群要亲自收她为弟子的,但考虑到作为一派掌门,事情繁多,恐难以有时间亲授,便让她拜衡山派第二高手马镜忠为师,也是为了报答杨大人的大恩。杨大人此次到龟兹国,邹鹤群放心不下,特派马镜忠同行,以防意外。此刻面对杨大人的求情,马镜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杨大人见马镜忠久久不语,己知他心意,道:“马大侠若是为难,就当我没有说过。杨某愚见,大丈夫恩怨分明,赵辰星虽是犯下不赦之罪,然今日却是有大恩于我等,否则哪还会有这以后的事情发生。”
马镜忠见杨大人言辞虽谦,却是犀利之极,知他是真心想救赵辰星,只得在心下叹息:风贤弟,非是愚兄不帮你,实在是万不得己。想罢,道:“杨大人言重了,您既然说了,自当按您的吩咐。只是便宜了这贼子。但在下也预先向杨大人求一个情:若下次老天有眼让我再碰上他,还请杨大人不要再阻拦。”
杨大人暗道赵辰星此次逃了性命,岂会再让你碰上?道:“多谢马大侠给我面子。为赵辰星求情,非为别的,只因不愿欠人恩情。此恩既报,如若下次马大侠再碰上他,自当凭马大侠处置。”
马镜忠对赵辰星喝道:“今日看在杨大人面上,暂且饶你一命。下次我再看到你,你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赵辰星没有理会马镜忠,向杨大人一揖到地:“杨大人相救之恩,此生不忘!”杨大人道:“你不用谢我,若非先前曾蒙受你的大恩,我也不会为你求情。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跟着我们了,年轻人,好自为之!”随即向身后那名叫德福的汉子道:“你去挑选一匹健壮骆驼,再附带十天的水和干粮,给这位赵兄弟。其余人等,准备启程!”言毕转身离去,手下人等也俱各自准备启程。
赵辰星怔怔地站着,老向导来到他身前他也没留意到,首到老向导向他跪下叩谢才惊醒过来,忙扶起对方道:“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不是折杀晚生么?”老向导声音有些哽咽,道:“老汉这条贱命是小哥给的,老汉此生是无法报答了,老汉会时常祈求真主保佑小哥一生平安。”赵辰星忙道:“老人家言重了!晚生仅是举手之劳,何劳如此挂念!老人家,你快走吧,大伙都己启程上路了。”
德福牵了骆驼来到赵辰星身边,将缰绳递与赵辰星,一言未发地走了。
老向导看了看骆驼以及骆驼背上的水袋、食物以及给骆驼吃的豆饼和一小袋盐,点点头道:“不错,是峰好骆驼,水和干粮、豆饼足够人畜吃十天,完全可以走出沙漠了。”
这时己有人在呼唤老向导。赵辰星忙催促老向导启程。老向导道:“老汉对这片沙漠熟悉,小哥要出去,可以向北方走,大约五六天就可以走出去,我们的商队是往西方去的,从西方走只要三天,但小哥想来不愿意再见到马大侠,所以还是从北方走好。但千万不要从南边走,南边是鬼城,小哥要记好,不可误闯了。”
赵辰星闻言心中一动,取出左超骏画的那张图,指着鬼城的位置道:“老人家说的鬼城是这儿么?”
老向导仔细看了一会图,道:“不错,这里就是鬼城。小哥这张图是从哪来的?”赵辰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老人家能在图上找出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么?”老向导对着图审视半晌,在图上用手指量了一会距离,然后用食指指点着道:“依老汉测算,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这里。”赵辰星忙用指甲在老向导所指位置作了一个记号。
“这里距鬼城有多远?”赵辰星问。老向导略微思考了一下道:“不远,大约七天就可到,小哥问这个干什么?”赵辰星道:“我只是好奇而己。”
前方又有人在喊老向导,老向导对赵辰星歉然道:“请恕老汉要走了,小哥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走南边。吉人自有天相,小哥一定会一路平安,顺顺利利走出大漠的。老汉每天早晚会为小哥祈福,真主会保佑你的。”
赵辰星看着老向导转身离去,与商队汇合缓缓启程。
但却有两人和两峰骆驼没有走。那是上官剑兄妹。
赵辰星诧异地上前道:“你们怎么还没走?”上官剑道:“无妨,我们稍晚些再走。但不知赵兄目下作何打算?”赵辰星道:“我思虑过了,与你们同行是不可能了,要是再让马镜忠碰上,我性命不保。为今之计,是继续去完成我未做完的事情。”上官剑沉吟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这大沙漠中,没有向导,恐会迷失方向,赵兄可有把握么?”赵辰星点头道:“我有地图,方才又向老向导问明白了具体的位置,想来不会迷失,加上还有骆驼,上官兄尽可放心。”
上官剑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唉,可惜——”他怅惘地道,“可惜的是,我们就要分手了。”赵辰星握住他的手道:“上官兄不用烦恼,我们定然还能够相见的。”
上官剑道:“是的,我们定会再相见的。”转头向一旁的上官芙蓉道:“芙蓉,满上酒。”
上官芙蓉默默地从包袱中取出两只碗来,拿过皮囊打开塞子往碗中倾倒,竟是香气西溢的美酒,上官剑端起酒碗,递一碗与赵辰星,举碗道:“小弟此生有幸结识赵兄,深感赵兄侠义心肠,血性男儿,本想多处些时日,奈何有要事于身,只能暂时别离。好在来日方长,总有见面的时候,今日这碗水酒,权当辞行。赵兄,来,咱们干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赵辰星激动之余,也一饮而尽。
上官剑大声道:“芙蓉,再满上,我和赵兄再来三大碗!”
二人又连干了三碗,上官剑拿过一袋水,一袋干粮和一瓶金疮药道:“这些东西赵兄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赵辰星摇手道:“不用不用,杨大人己给足了我水和食物,金疮药我收下了,但水和食物还是你们带着,你们用得着。”
上官芙蓉道:“赵公子就不要推辞了,孤身一人在大沙漠中,多带上点水和食物,以免意外。我们很快就要走出大漠了,用不了这么多。再说,即使不够了,还有商队呢。”
上官剑又拿过装酒的袋子,看了看道:“这里还有小半袋酒,赵兄也一并带上。在沙漠中独自一人,艰难可想而知。寂寞时喝上一口,解解乏,也解解闷。”
赵辰星还待推辞,上官剑己不容分说将袋子放在了赵辰星的骆驼背上,又解下身上的剑鞘,取过长剑入鞘,递与赵辰星道:“虽不是什么好剑,但赵兄独闯沙漠也许还用得着,就送与赵兄了。”
赵辰星正不知说什么好,上官剑己拱手道:“赵兄,我们就此别过,日后有空请到洛阳上官家做客,我们全家一定会非常欢迎你。”
上官芙蓉轻声道:“赵公子请多保重。”
赵辰星百感交集,眼中己含有热泪,拱手道:“贤兄妹救命之恩,永生不忘,日后我定当登门拜谢,就此别过,请多保重!”
上官剑兄妹跨上骆驼,挥手而去,赵辰星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渐行渐远。
他解开了心中的疑团:上官兄妹果然是洛阳上官世家的子弟。
但另一个更大的疑团又萦绕在他心头:那虬须老者是何许人,为何要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过杨大人的商队?自己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看那虬须老者似乎对自己所使的玄天三式甚为讶异,莫非他识得玄天三式?左大哥曾说过,这玄天三式乃天玄堂不传之秘,天下没几人能识得,难道这虬须老者和天玄堂有什么关联?
他实在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所有的疑团只有待日后再慢慢去解开了。
商队消失在视野中,西周又是一片死寂。赵辰星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日头,取出图来仔细研究了一番,找准方向,跨上骆驼,向南边走去。
南边,是鬼城。
在历经种种劫难,躲过层层追杀之后,他又踏上了一条万分凶险、一切都不可预知的茫茫路途。他要去的地方,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鬼城。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