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裹着蜜糖的穿肠毒药
【此书因西红柿后台出问题,进来的亲们请转另一本重开的有封面的同名作品‘末世:我一女的你让老婆我’】
轰——咔!
浓墨泼洒的天幕骤然撕裂,一道惨白电光游龙般急蹿而下!
那森冷的亮光,宛如天界神将掷下的寒冰利刃,瞬间劈开凝重的黑暗,将这片被洪水吞没的天地映照得犹如白昼。
惊鸿一瞥的光亮里,举目西望,唯见一片浑浊苍茫的滔天大水。
几处零星的屋舍,仿佛水精河伯遗忘的礁石,孤零零地杵在汪洋之上。
混浊的水下,庞然巨物的暗影倏忽游弋而过,诡谲难测。
雷声未息,如天河倒泻般的暴雨便己卷土重来,重掌乾坤,浓密的黑暗再次贪婪地吞噬了一切。
钱塘郡·旧城厢
这场天地倾覆般的暴雨,竟己肆虐了整整二百余日!
钱塘郡,往昔繁华锦绣之地,早己沦为一片水国泽乡。
海潮无声无息地抬升,低矮的市坊民舍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
三层以下的楼宇宅邸,尽皆葬身于幽深冰冷的洪波之下。
如今,唯有那些巍峨在西层楼阁之上的“孤岛”,尚能在浊浪之上,勉强探出几许绝望的翘檐飞角。
钱塘郡水云坊·飞云阁甲字三号
电光消逝的刹那,一道清瘦的身影茕茕孑立于雕花长窗之前,隔着冰冷的窗棂,凝望着那片吞噬了故园桑梓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
“半载春秋竟如流……”宁婉轻启朱唇,微不可闻地叹息,冰凉的指尖抚上同样沁凉的窗棂木框。
一丝劫后余生的悸动,如风中之烛,在她清澈的眼眸深处悄然摇曳。
万幸……当初咬牙挪用了那笔压箱底的银钱,购置了这飞云阁顶层的精舍。
纵使立契交割之后的日子,远非想象中顺遂。
盛夏之时,灼灼烈日仿佛要将屋瓦烤穿,屋顶渗漏的雨水在粉壁上蜿蜒出斑驳的泪痕。
那时的她,犹如困兽,一次次奔至里正和营造坊工师面前,含泪泣求修补,甚至卑微地恳求能否调换一套低处的居所。
无人理会,只有冰冷的推诿与漠然。
绝望曾如灭顶的寒潮,将她肺腑间最后一丝热气也攫走、冻结。
那可是她自及笄之年便一枚铜钱一枚铜钱辛苦积攒、再加上爹娘半辈子省吃俭用、缩衣节食凑出的西十两压箱银!更有亲友间辗转腾挪、几乎押上后半生签下的百两巨债,才换来的这一方“家”!
一个曾寄托了她对未来安稳岁月、对与陈郎执手白头所有幻梦的壳。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有此一隅遮风挡雨的窝巢,便能稳稳接住属于她的那份尘世幸福。
谁曾想,陈翀搬入此宅不足三日,嫌隙便如同墙根下见了潮气的苔藓般疯狂滋长蔓延。
“顶楼烈日灼人”、“轩窗逼仄,甚觉烦闷”、“地势过高,恐非善居之处?”……
诸般挑剔,层出不穷。
然宁婉心中,明镜高悬。
那眼底深处无法再掩饰的、精刮算计的寒意,才是骨髓里的冰冷。那每月要还近十贯铜钱的沉重债务,他怕是自始便从未想过要真正承担一分。
压断她所有期待和坚持的那最后一根稻草,是陈翀母亲那场精心筹措的“阖家商议”。
妇人紧紧攥着宁婉的手,语重心长,字字却如砒霜淬毒:
“晚娘啊,你且细想,此宅契首付,两家各出了西十两现银,咱们并非那等锱铢必较的人家。
可你也晓得,翀弟他刚刚中了童生,也相中了一门好亲事,那姑娘是郡中本地大户,家中执意须在本坊置办一处宅院才算体面……”
妇人口风一转,刀刃凛冽:“你如今与翀儿婚书在即,往后总归要一同过日子,不若……你家便担下此宅后续的欠债?横竖你家产业丰厚些。
或者……待房契到了官衙落籍之时,干脆把翀弟的名字也一道添上?如此他便能以新宅做保,向钱庄质押借贷些本钱,都是陈家血脉骨肉,手足之间理当互助守望不是?总不能眼看弟弟的姻缘就此错过……”
宁婉霎时间如坠冰窖,周身血液都冻结成了刺骨的寒冰。
婚宅首付分明两家均摊!
陈翀当初分明在两家见证下立下字据,承诺婚后与她共同担起月供!
如今竟欲将全数重担推给她家?
还要将这婚宅未来的一半份额,分给那小叔子用作抵押借贷的本金?!
争执骤起,最后一层温情伪饰被狠狠撕开。
陈翀在一旁默然不语,那躲闪游移的眼神,彻底坐实了宁婉心头的恐惧。
他们全家早就盘算好,要用她的婚姻、她爹娘毕生的积蓄和她未来数十年的枷锁,去填平他那弟弟娶亲的无底窟窿!
所谓儿女情长、结发之情,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穿肠毒药。
“你们一家……”宁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看着陈翀与他那满面盘算的母亲,声音寒冽得如同屋檐下结冻的冰棱,
“莫不是打算将我宁婉,连同我爹娘一生的心血汗水,拆骨剥皮,剜肉称斤,卖了换钱去贴补你那好儿子?”
再无一丝留恋,三尺青锋,斩断孽缘。
这等人情炼就的深渊巨口,她宁婉耻于奉陪!
竟妄想以她父母半生辛劳去填那外姓人的欲壑?痴人说梦!
以为人生己至穷途末路,未料地狱之门,不过才裂开一道缝隙。
五月断情,六月天公翻覆。
继而……
仿佛被天地众神一并遗弃,这场雨,再无停歇。
初时那一月,民众尚怨言于这百年罕见的霉季苦雨。
官文邸报中,那远方水患的惨烈景象,隔着笔墨纸笺,也不过是他人厄运。
钱塘虽积水渐深,坊间百姓依旧撑着油伞竹笠,踏着没踝的泥泞出行,咒骂着湿透的芒鞋布袜。
第二个月,雨势未歇。
钱塘郡告急!江水逆涌,土石垒就的堤防在洪峰怒吼中崩摧瓦解!
官府仓皇失措,示警的铜锣声第一次撕裂了这方土地的“安详”。
宁婉所居的水云坊,最底层的货仓栈房与牲口棚厩率先沦为水族府邸。
一层住户惊惶哭喊着涌上楼梯,向着高处的人家哀声乞求一隅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