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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镜面蒙着细密的水雾，宛如一幅氤氲的水墨画。程棠裹上柔软的珊瑚绒浴巾，发梢还滴落着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进浴巾里。就在这时，梳妆台上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林夏」两个字伴随着一连串红色感叹号不停跳动，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她刚划开接听键，堪比炸响的声浪瞬间从听筒里炸开："程棠！顾沉舟朋友圈发的九宫格全是你！什么情况啊？！"那激动的声音震得程棠险些拿不稳手机，林夏的急切透过听筒扑面而来。
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处，程棠对着镜子轻轻拍打着保湿水，感受着乳液渗入肌肤的清爽。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你这消息比热搜还灵通。"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不用想也知道，林夏正捧着手机，像侦探破案般逐张分析照片。
"第一天民俗博物馆那张你低头看剪纸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的影子都被他拍得清清楚楚！"林夏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与八卦，"第二天陶坊里你们沾满陶泥的手...重点是配文'比任何建筑都珍贵的风景'！说！是不是在一起了？"她连珠炮似的追问，让程棠不禁莞尔。
程棠拧开面霜瓶盖，乳霜的茉莉香混着浴室里蒸腾的水汽弥漫开来，营造出一种温馨又略带暧昧的氛围。"你这推理能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她调侃道，可话音未落，就被林夏更高八度的声音打断。
"别转移话题！快从实招来！"林夏几乎是尖叫着，"是不是发现他又帅又绅士？上次我就说过，能记得你不吃香菜、对猫毛过敏的男人，绝对是稀有物种！他连你喝咖啡要双份奶泡都打听得明明白白！"字里行间，满是“我早就看好他”的得意。
吹风机的嗡鸣声在耳边响起，程棠将长发撩到一侧，任由暖风吹干发丝。"你这连珠炮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她无奈又好笑地说道。"当然按顺序！"林夏的声音裹着得逞的笑，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别忘了我可是头号红娘！从他找我打听你喜欢的白桔梗到喜欢什么物件，你不觉得我应该要第一时间知道你们的情况吗？”话语中，既有红娘的骄傲，又有好友的关切。
温热的风掠过发梢，程棠望着镜中渐渐清晰的倒影，耳垂还泛着洗澡后的粉红。"林大小姐这么好奇，要不要现在杀到我家？冰箱里还有你最爱的杨枝甘露。" 她故意诱惑道。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窸窣的穿衣声："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钥匙藏在门口脚垫下对吧？"没等程棠回应，忙音己经响起。
程棠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笑出声。城市的灯火开始零星亮起，宛如繁星洒落人间。梳妆台上，顾沉舟送的银杏叶项链在灯光下轻轻摇晃，叶脉间仿佛还藏着两天来的细碎温暖，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化作甜蜜，在心底蔓延开来 。
防盗门刚发出解锁的轻响，楼道里骤然响起密集的高跟鞋敲击声，像是急雨砸在青石板上。"程小棠！你别想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推门声，林夏裹着香奈儿五号浓烈的气息旋风般卷进玄关，豹纹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哒哒的脆响，亮片挎包被她用力甩在沙发上，珍珠项链跟着蹦跳着滑出包口，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我连眼妆都没卸就杀过来了，今天必须把你和顾沉舟的事儿问个底朝天！"
话音未落，她己经熟门熟路地撞开厨房门。冰箱开合间，冷气裹挟着芒果的甜香汹涌而出。林夏单手抽出杨枝甘露，酒红色的指甲熟练地戳破锡纸，猛吸一大口西米露，腮帮子鼓得像只贪吃的小仓鼠："老实交代，看到他弯腰帮你擦陶泥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心脏漏跳了半拍？"琥珀色的椰奶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在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凝成水珠，滴落在豹纹裙摆上晕开深色痕迹。
程棠蜷缩在沙发角落，柔软的薄毯几乎将她整个人裹成茧，露在外面的脚趾却在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穿透纱帘，在林夏张扬的卷发上镀了层细碎的金箔，却照不亮她低垂的眉眼。"才认识没多久，哪有那么快确定关系。"她的声音闷在毯子里发虚，纤细的手指反复着脖子上的银杏叶项链，金属坠子冰凉的触感让心跳都慢了半拍。
"大小姐，你还活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吗？"林夏突然跪坐在沙发上，豹纹裙摆扫过程棠的小腿，带来一阵轻微的。"爱情哪由得时间来衡量？就说那......"话语戛然而止，她猛地捂住嘴，睫毛不安地剧烈颤动，涂着浓密睫毛膏的眼睛里写满惊慌。梳妆台上的香薰蜡烛突然爆出噼啪的火星，烛泪顺着白瓷杯壁蜿蜒而下，在骤然凝固的空气中，这声响格外刺耳。
死寂的沉默中，林夏慌乱地抓起杨枝甘露猛吸，吸管发出急促又杂乱的咕嘟声。程棠盯着杯中凉透的茶水，水面倒映着吊灯明灭的光斑，恍惚看见自己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颤抖着修改PPT的画面；庆功宴上客户举着酒杯调侃酒量不行时，她强装镇定的笑脸；还有她在陶坊手把手教顾沉舟拉坯，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的瞬间——所有记忆突然在茶水里翻涌，烫得眼眶发酸。
"对不起，棠棠，我这破嘴......"林夏扑过来紧紧搂住她，昂贵香水的气息混着杨枝甘露的甜腻将程棠淹没。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流苏，几根丝线被扯出，凌乱地垂落着。"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棠轻轻推开她，的发梢扫过泛红的眼眶："没事，都过去了。"起身时毯子滑落，露出她苍白纤细的脚踝，上面还留着陶坊里顾沉舟扶她时的指痕。她望向窗外斑斓的雨夜，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顾沉舟很好，好到让我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我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你看他记得我所有喜好，为了我学炸油条、查资料，可我......"喉间突然哽住，她别过头去，不想让好友看见眼底翻涌的泪光。
林夏心疼地扳过程棠的肩膀，指尖用力捏着她的手臂："棠棠，你别这么贬低自己。你每月雷打不动去养老院教老人用手机，连张奶奶老花镜度数加深这种小事都记在心里；你做方案时熬通宵改十七版，客户都夸你是拼命三娘。在我眼里，你早就足够耀眼。"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顾沉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太清楚他的性子。这些年多少莺莺燕燕往他身边凑，他连个眼神都不给，可对你......"她突然狡黠地笑起来，掏出手机划开朋友圈，"你自己看，他的个性签名都改成'在等一朵花开'了！"
程棠望着手机屏幕，心脏突然漏跳一拍。那行简洁的文字下，是顾沉舟今天新拍的照片——夕阳下的陶杯，杯底"CT+GCZ"的刻痕被余晖镀上金边。陶泥的纹路里仿佛还藏着两人交叠的温度，照片角落隐约可见半片银杏叶的影子。林夏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变得郑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吗？"
她低头避开林夏探究的目光，手指无意识着沙发边缘的流苏：“对了，我给你做了个陶瓷杯，在书房柜子里，我去拿来给你看看。”不等回答，她己经赤着脚小跑向书房。木质地板沁着夜的凉意，却不及心口蔓延的酸涩。陶瓷杯裹在柔软的棉布里，杯身歪歪扭扭绘着两只衔着银杏叶的飞鸟，翅膀上还沾着几处深浅不一的釉色，像是被晚风揉碎的晚霞。烧制时留下的气泡孔，倒像是飞鸟眼中闪烁的光。
程棠将杯子塞进林夏怀里。釉面还带着窑烧后的余温，烫得指尖发麻：“看，杯底刻了你的名字缩写。”
林夏垂眸看着杯身上歪扭的线条，突然仰头笑出声，珍珠项链在锁骨间晃出细碎的光：“丑是丑了点，不过看在是棠设计师限量款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下了。”她的拇指轻轻着杯底凹凸的刻痕，语气却突然放软，“其实你做的所有东西，都比你以为的要珍贵得多。就像顾沉舟朋友圈那张照片，他拍的哪里是陶杯，分明是......”
客厅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一下，铜质钟摆摇晃间惊飞了窗外的夜鸟。林夏挽起程棠的胳膊往客厅拽，豹纹裙摆扫过木地板发出沙沙轻响：“走，再聊五块钱的！你还没说顾沉舟给你背电影台词的时候，心跳到底有多快......”程棠任由她拉着走，腕间银杏叶项链轻轻摇晃，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像极了陶坊里那个突然加速的转盘，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春水，却也让沉睡的涟漪，泛起了期待的微光。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顾沉舟正陷在灰色皮质沙发里，膝头摊着的建筑图纸边角被反复折起又抚平。他垂眸着茶几上与程棠同款的陶杯，指腹抚过杯底"CT+GCZ"的刻痕，台灯暖光将金属边缘镀成蜂蜜色。手机屏幕在阴影里亮起又暗下，草稿箱躺着未发送的字句："陶泥总黏在指尖，就像你总黏在我心里。"落地窗外夜色浓稠，他对着杯中的倒影轻笑，喉结滚动时，腕间新系的银杏叶红绳轻轻晃出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