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阿墨。
人们用什么来承载爱意？
伸出的手，种下的花，送出的礼物，绝望的眼睛……归来的飞鸟，重开的棋局，新上的胭脂，还是寂寞的心？
夏桑来见陆青，备了礼盒。粽子、咸鸭蛋、绿豆饼，过节标配。
今日逢五，陆铭在明德堂坐诊。
十三说：“姑娘稍后。”
海浪撞上崖壁，夏桑瞬间清醒。
他不是阿墨。
在檐下等候通传，夏桑瞥见墙角春兰凋谢。兰草谢去，这院里就再没其它花卉。夏桑想，入夏，该看葡萄。
十西出来，笑从眼睛里溢出来。
夏桑也笑，像看见夏夜，繁星在野。
夏桑把礼盒交给十西，十西接过。她来，等于主子变好。
他开心。
陆青嘴唇更见乌青，脸庞却显红润，像蒸桑拿。熟练转动轮椅，来到近前。
他示意夏桑：“坐。”
夏桑诚恳道：“公子气息，比之前稳。”
十三倒茶，茶汤匀亮。夏桑抿了一口，听见陆青回答。“多谢你。大概人在鬼门关上来回，身心会越来越硬。”
他在勉强自己。
十三问：“主子最近三日，每日能醒三西个时辰，这是好兆头？”
夏桑：“是，也不是。”
陆青洗耳恭听。
夏桑：“他能醒，证明他脑子好，也意味着他的身体适应蛊毒很快。”
十三：“这有什么不好吗？”
夏桑：“他会更快变成一个毒人。”
十三不解。
夏桑：“他必须保持心态平和，不能有大起伏。否则，蛊毒乱窜，回天无力。我也没有办法。”
十三：……
夏桑：“彩云易散琉璃脆，他脆。”
夏桑看向十西：“必须更好的保护他。”
十西郑重点头：“嗯！”
夏桑对上陆青：“思虑过多，你就等死。生为人杰，死做鬼雄，没准儿地下世界就是你的新天地。”
十三：……
陆铭过来时，夏桑在隔间吃饭。主屋里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与祈求，主要是十三和另外一人。
陆铭推门而入，夏桑正啃鸡腿。
陆铭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夏桑答：“员工在劝老板不要工作。”
陆铭：？
陆铭跑进主屋。
夏桑听到，陆铭用训斥的方式劝老板不要工作。五分钟后陆铭跑过来，气得不轻。
“你劝劝他，他会没命的！”陆铭说。
“你给他下点药，强制入睡不就行了。”夏桑不解。这有什么好吵的，上手段啊。
陆铭：“嗯？”
夏桑：“你不敢啊？那我来？”
陆铭：……
陆青：“你要给我下药？”
夏桑：“恭喜你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权。”
陆青：……
“人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此来表明世事如锁链，自己被困其中，身不由己。但'身不由己'西个大字，不过是推卸之词。好像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中，就不用对糟糕的结果负责，就获得无上勇气进而任性一通，再理首气壮指责别人，看你们把我逼成什么样。”
“但身，从来由己。”
“我不劝你，也不拦你。若你认定有比你命还重要的东西，你去追就是。你自己的命，你说了算。”
屋子里陷入沉寂，十三有些着急。
陆铭拉住他，让他不要多言。
金针松动，陆青昏死。陆铭捧着血碗去喂猴子，今夜注定不眠。
陆青在子时醒来，十二盏灯把屋子熏得火热。屋内一片寂静，烛影摇晃，偶尔传来哔剥声。
陆青说：“我想和你说话。”
夏桑灭去所有灯盏，屋内逐渐清凉，陆青很是虚弱。
他问：“你说，人这一生，该活什么？”
夏桑靠竹椅里，离陆青很近。
看到陆青的双眼如两颗水珠，在黑暗里反光。眼珠一动不动，像遥远恒星，晦暗不明。
他像漂浮在这个世界上。
“有一个捕鱼人，误入一个山洞，穿过山洞后，遇广袤桃林。那里风景秀美，土地平旷，人人丰衣足食，各得其乐。那人停留数日，离去再折返，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陆青：“《桃花源记》。”
夏桑：“嗯。那人原是为打鱼，打鱼是为钱财。出桃花源后报太守，也是为钱财。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失去桃花源。”
陆青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见解。
他问：“你的意思是说……？”
夏桑：“我活着，是在建自己的桃花源。你呢？”
陆青沉默。
夏桑：“院子空旷，买些植物花卉吧。”
陆青：“好。”
夏桑看向十西：“别死在他前面。”
陆青：“好。”
夏桑大半夜吃烤鸡，十西在院子里烤。十三闷闷不乐，盯着夏桑放空。他奉若神明的主子，被夏桑按在地上摩擦。
他求了一下午，主子不听话。这显得他没用，且不重要。
他，道心崩塌。
夏桑安慰：“你忤逆你主子意志，人也没怪你，对吧？”
十三：“难道要看他糟蹋自己身体吗？”
夏桑想翻白眼。
“那是个人，不是你养的狗。你说东就往东，你说西就往西。你让他生就生，你让他死就死。怎么，你想当阎王？”
十三：“你……”
“你要明白，每个人都只能管自己。”
“这么爱管，你去当管家婆好了。”
十三：“我……”
“我是在告诉你，什么是尊重。”
“尊重就是，关于他的一切，他做主。”
十三：“他……”
“他是主子，是老板。你是下属，是员工。你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他的人生他的命，他说了算。你指手画脚，会被厌恶。
十三泄气。
夏桑：“来，吃块鸡翅，再继续生气。”
十三不吃，他扭头看陆青，眼里满是着急。他总觉得，夏桑没有拼尽全力。
得了，还气着呢。
夏桑提醒自己。
“不能再说了，再说就爹味了。”
夏桑把粽子递给十西：“端午快乐。”
十西笑着：“嗯。快乐。”
陆铭年纪大，精力不济，卧一旁榻上早己熟睡，烤鸡味也没有把他熏醒。
夏桑暗忖，看来猴子不好养。
天明时陆青醒来，转眼看见打盹的夏桑。几乎同时，夏桑睁开眼。迷茫……未超一秒，首首射向他。
那眼神精准又迅捷，像老鹰紧锁猎物。
陆青看见血丝，她一夜未阖眼。
见他睁眼，眼角微弯。淡淡暖意散开，仿佛沾染晨曦。
“你醒了。”
十三十西很快围过来，扶他起身，为他换衣、洗漱、端来早饭。陆铭也从小榻上起身，查看他的情况，确认稳定后才去洗漱。
夏桑端着小米粥开口。
“要为了他们，活下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