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崎岖的山路上。石小六一行五人,借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北方跋涉。
除了石小六和王师傅,同行的还有三个年轻的石匠,都是在沉船事件中幸存下来的。一个名叫赵铁柱,身材魁梧,性格憨厚;一个名叫孙猴子,身手灵活,脑子也转得快;还有一个名叫周秀才,读过几天私塾,识得几个字,平日里总爱掉书袋。
他们将身上仅有的一点盘缠都凑在了一起,又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囊,便踏上了这条前途未卜的北上之路。
他们的计划是,先沿着太湖西岸向北,进入长江,再设法寻找北上的船只,或者干脆徒步前往。目标虽然是汴京,但他们也知道,路途遥远,变数良多,能走到哪里,全看天意。
离开渔村的最初几天,还算顺利。他们尽量避开大路和城镇,专挑偏僻的小道行走。白天躲在山林或废弃的庙宇中歇息,夜晚则抓紧时间赶路。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很快便发现,这条北上之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艰难和凶险。
首先是盘缠的问题。他们凑起来的那点钱,在购买了必要的干粮和药品之后,便己所剩无几。一路上,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常常要靠着采摘野果、挖掘草根充饥。
其次是官府的盘查。虽然他们尽量小心谨慎,但还是几次险些被沿途的巡检兵丁发现。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小镇外歇脚,恰好遇到一队搜捕逃犯的官兵。幸亏孙猴子机警,带着众人躲进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才侥幸逃过一劫。
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刁天使的追捕。他们不知道刁天使是否己经查到了他们的行踪,也不知道应奉局是否己经派出了更多的人手来搜寻他们和那块沉没的“祥瑞石”。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惧,让他们时刻都提心吊胆。
这日,他们来到长江南岸一个名叫“乌林渡”的小渡口,准备在此寻找渡船过江。
乌林渡是个不大不小的渡口,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船只颇多。石小六等人乔装打扮成逃荒的难民,混在人群中,希望能找到一条肯载他们过江的便宜船只。
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渡口的盘查异常严格。每个过江的人,都要接受官兵的仔细盘问和搜身。告示栏上,还贴着几张模糊不清的画像,似乎是在通缉什么要犯。
石小六心中一紧,他隐约觉得,那些画像,似乎与他们有些相似。
“王师傅,情况不妙。”石小六低声对王师傅说道,“这里的盘查太严了,咱们恐怕很难蒙混过关。”
王师傅也看出了端倪,眉头紧锁:“看来,刁钻那厮,己经把咱们当成心腹大患了。这长江天堑,怕是不好过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如果过不了江,他们便只能困在江南,迟早会被官府抓住。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孙猴子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招揽生意的船老大,低声道:“小六哥,你看那人!”
石小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船老大身材瘦小,贼眉鼠眼,正唾沫横飞地向几个客商吹嘘自己的船如何稳当快捷。他的船停在渡口最偏僻的角落,船身破旧,看起来生意并不好。
“这人……有什么特别吗?”石小六不解地问。
孙猴子凑到石小六耳边,低声道:“俺刚才听那几个客商议论,说这船老大名叫‘泥鳅张’,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只要给足了钱,便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他也敢渡。”
石小六闻言,心中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泥鳅张”或许是他们过江的唯一希望了。
他与王师傅交换了一下眼神,王师傅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石小六便带着孙猴子,装作寻常客商的样子,上前与那“泥鳅张”搭话。
“船家,过江吗?”石小六问道。
“泥鳅张”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衣衫褴褛,神色憔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过江?你们有钱吗?我这船,可不是载穷鬼的。”
孙猴子连忙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陪笑道:“船家说笑了。我们兄弟几个,是从家乡逃难出来的,身上盘缠不多。还望船家行个方便,渡我们过江,价钱好商量。”
“泥鳅张”掂了掂那几枚铜钱,撇了撇嘴:“就这点?打发叫花子呢?告诉你们,现在风声紧,官府查得严。没有二两银子,休想从我这儿过江!”
二两银子!这简首是狮子大开口!石小六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到半两。
石小六心中暗骂这“泥鳅张”贪婪,但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他与孙猴子对视一眼,孙猴子会意,悄悄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进了“泥鳅张”的手中。
那布包里,是王师傅那把祖传的刻刀。这是他们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了。
“泥鳅张”捏了捏布包,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他将布包揣进怀里,嘿嘿一笑:“算你们识相。也罢,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就破例载你们一回。不过,说好了,上了我的船,就得听我的规矩。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石小六等人心中一喜,连忙点头答应。
于是,在“泥鳅张”的引领下,石小六一行五人,偷偷摸摸地登上了那条破旧的渡船。
船老大果然名不虚传,驾船技术十分娴熟。他巧妙地避开了江面上的巡逻船只,选择了一条偏僻的水道,向着江北驶去。
江面上风高浪急,小船在波涛中颠簸起伏,如同水上的一片落叶。石小六等人紧紧抓住船舷,心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经过数个时辰的艰难航行,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长江北岸。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北岸的盘查,竟然比南岸更加严密!渡口上,不仅有官兵把守,还有许多穿着奇特服饰、手持弯刀的番僧模样的人,在西处巡视。
“这是怎么回事?”石小六心中一惊。他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泥鳅张”也是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是明教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明教?”石小六等人都是一头雾水。
“明教是近些年在江淮一带兴起的一个教派,信徒众多,势力极大。他们与官府素来不合,时常发生冲突。没想到,他们竟然也在此地设卡盘查。”“泥鳅张”解释道,脸上露出一丝惧色。
石小六的心沉了下去。前有官兵,后有明教,他们这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