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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比真空更沉重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柳记奶茶店”破碎的门庭和狼藉的后巷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焦糊、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灵魂深处本能战栗的死寂腐朽气息——那是黄泉裂缝留下的最后一丝余韵。
卫苏凝瑶蜷缩在冰冷的玻璃碎片和血泊中，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冰凰血脉带来的强大生命力在疯狂修补着破碎的脏腑和经脉，但速度远远赶不上伤势恶化的趋势。南宫烈的锐金之气、西门雪的寒潮、北堂战狂暴的拳劲，如同三条毒龙在她体内肆虐，摧毁着最后的生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她的识海却异常“清醒”。
不是肉体的清醒，而是灵魂层面的……震撼！
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画面，如同最狂暴的洪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残存的意识：
—— 公孙柳屈指一弹，珍珠化燃烧星辰，碾碎骄子攻势，轰塌半座楼！
—— 他拈起塑料吸管，虚空一搅，黄泉洞开，吞噬法宝如扫垃圾！
—— 最后，那随意的一挥抹布，如同擦拭灰尘般，将燃烧精血亡命飞遁的北堂战，从存在层面上……彻底抹除！
弹指星辰落！
吸管引幽冥！
抹布定乾坤！
每一种手段，都颠覆了她对“力量”、“法则”乃至“存在”本身的所有认知！那不是境界的差距，那是……维度的碾压！是蝼蚁仰望苍穹时，连仰望的资格都瞬间被剥夺的绝对渺小！
自己引以为傲的冰凰血脉、卫苏家守护三千年的《九幽镇狱真章》、甚至苍岚界那些高高在上的骄子……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算得了什么？连尘埃都算不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但紧接着，一种更加强烈、更加纯粹的情绪，如同破开坚冰的熔岩，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轰然爆发！
不是挫败。
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无法言喻的……**敬畏与……倾慕！**
对那绝对力量的敬畏！
对那返璞归真、将无上伟力融入平凡举动的境界的……无限倾慕！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视线模糊，血色弥漫。但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穿透满地的狼藉和破碎的门框，落在那片惨白灯光笼罩下的柜台后。
公孙柳背对着门口，正拿着那块湿漉漉的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榨汁机外壳上被刚才拳风波及溅上的灰尘。他的动作专注、稳定，带着那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门外那被星辰犁出的深沟、坍塌的楼房废墟、瘫在瓦砾中如同死狗的骄子、还有蜷缩在血泊中濒死的她……都与他无关。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玩弄生死的惊世一幕，真的只是他顺手打扫卫生时清理掉了几只嗡嗡叫的苍蝇。
平凡。
普通。
甚至……有些呆板。
但此刻，在卫苏凝瑶模糊的视野中，那个穿着廉价围裙、专注擦拭机器的平凡背影，却仿佛披上了一层无法形容的、神圣而恐怖的光辉！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祇，在完成创世伟业后，随手拂去了指尖沾染的一粒微尘。
冰封了三千年的道心，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轰然崩塌、融化！不是被摧毁，而是被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彻底……重塑！
恐惧、敬畏、震撼、茫然……种种情绪如同狂潮般退去。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归属感与……渴望！**
渴望靠近！渴望理解！渴望……追随！
追随那抹布下惊鸿一瞥的至高道痕！追随着行走在凡尘、却掌控着宇宙生灭的……绝对存在！
她甚至忘记了濒死的剧痛，忘记了体内肆虐的伤势。冰魄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眼神中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与……虔诚！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濒死之际，终于得见真神！
就在这时，公孙柳似乎擦干净了榨汁机。他放下抹布，动作自然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极其平淡地扫过店门口这片狼藉——破碎的大门，满地的玻璃渣，倒塌的金属架，蜷缩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却用炽热目光死死盯着他的卫苏凝瑶……
他的眉头，再次习惯性地、微微蹙了一下。
不是因为伤势，不是因为血迹。
而是因为……**乱**。
太乱了。
影响他打扫卫生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蹙起的眉头，清晰地表达了他的……**烦躁**。
卫苏凝瑶接触到他那平淡中带着烦躁的目光，心脏猛地一缩！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生怕被嫌弃的惶恐！她挣扎着想动，想说话，想证明自己还有用……但剧痛和虚弱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就在她心中涌起巨大的失落时，公孙柳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向了店外那片更乱的废墟——坍塌的楼房，弥漫的烟尘，以及废墟中那两个如泥、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和绝望的身影——南宫烈和西门雪。
他那平淡的眸子里，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看到更大块垃圾的……**不耐烦**，悄然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