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这真是你的检查报告?”
城南社区医院走廊的日光灯滋啦作响。
普外科刘医生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叼着半截烟头,用圆珠笔戳着报告,烟灰簌簌落在己经发黄的白大褂上。
秦墨盯着老刘发黄的牙齿,看着这间上世纪装修风格的医院里。
唯一先进的设备可能就是对方装在口袋里的防风打火机了。
“行了,老刘,你都研究半小时了。”秦墨缩了缩脖子,破洞毛衣领口露出半截锁骨。
刘医生没接茬,反倒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放大镜,研究起了胶片:“这己经到晚期了!”
“省肿瘤医院我还有个老同学,我带你去……”
“还能活到过年收你的红包不?”秦墨打断老刘调侃的问道。
他看着医嘱单上潦草写着的“胃癌晚期”,忽然觉得有些荒诞。
城南孤儿院老鼠药都毒不死的人,居然败给了小卖店三块钱一包的方便面。
刘医生掐灭烟头,看了看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混小子,对着边上的医生说道。
“小王,让人把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收拾一下”。
等实习医生出去后:“理论上三个月……你先在咱们这住下,我联系一下。”刘医生压低声音道。
“拉倒吧,胃癌晚期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昨天晚上才从县城医院偷跑回来。”
秦墨顿了顿又沉声道“先不要告诉我大哥王阳旭,我怕那榆木疙瘩受不了。”
“......”
次日清晨,秦墨吃完止疼药刚躺到床上。刘医生带着两个生面孔的男人进入了病房。
“小墨,这么早就醒了?”
“还睡,胃都快吐出来了。”秦墨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侧着脑袋打量着刘医生身后的两人。
站在左边的男人手里提着蓝色的医用冷藏箱,年龄约莫有个西十来岁,皮肤黑黑的。右边的男人看着年龄稍长一点。
秦墨看着来人,又看了看刘医生:“老刘,这是给我准备的?“
话音刚落,左边的这位上前将冷藏箱放在铁皮床头柜上。
秦墨眯起眼——冷藏箱侧面用油性笔潦草写着【编号:QM-1112】,正是他名字缩写加生日。
“这药可牛皮滴太。”左边的男子说道。
刘医生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冷藏箱,回头看向另一位:“张队长,不是说好等家属签字……”
“家属“这个词听得秦墨胸口像被锤了一样难受。
他起身下床,半包皱巴巴的软包红塔山从屁股后面的兜里掉了出来。
“这是前几天帮老王看烧烤摊时,一个喝多的光头客人硬塞给我当18岁生日礼物的。”秦墨对着刘医生悻悻的笑着说道,并快速捡起地上的香烟。
“让一哈。”张队长挤开刘医生,冷藏箱盖子在他手掌蹭过时弹开条缝,缓缓打开。
三支装着透明液体的小药瓶静静的躺在冷藏箱里,箱子里冒着森森冷气。
药瓶身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标签。秦墨断定,这绝对不是正规药瓶该有的特性。
他故作轻松的吹了声口哨,“老刘,这玩意不会是给我整的吧。”伸手就要去摸冷藏箱里的药瓶。
“小兔崽子别乱碰!躺床上去,”刘医生大声的呵斥吓了秦墨一跳。
刘医生上前合上冷藏箱,并提在手上。
“张队长!不是说好后晌……“刘医生边往外推着两人边回头使眼色,“小墨你先休息!”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秦墨穿着拖鞋就贴上门边,老式木门裂开的缝隙里飘进只言片语。
“不行,说甚也得等俺们院长从县医院回转来再说。”(方言)
“..你可知道俺们冒唠多大些儿险...”
“这不是还不到那最后一步嘞…“
“......”
走廊外,也不知道刘医生和张队长他们到底争吵了什么,只见刘医生像发疯似的撕着一份文件,并砸向了张队长。
纸屑雪花般落了一地。
张队长缓缓蹲下身,胡乱拢了拢散落一地的纸片,大部分被他一股脑塞进了冷藏箱侧面的夹层里。
恶狠狠的看着刘医生,“明个八点,我们再来。”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秦墨躲在门后,眼睛紧贴门缝。
就在冷藏箱盖板合拢的瞬间,他看见盖板上露出的一截线条扭曲的花纹。
这花纹再熟悉不过了,和他孤儿院床边上那个刻着怪异符号的箱子一模一样!
待走廊里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老刘也不知晃悠到哪里去了。
秦墨悄悄溜出房间。
他蹲在地上,急切地扒拉着刚才扔在地上没被收走的碎纸屑。
“小墨!你又在瞎捣鼓啥呢?”护士长那响亮的吼声,如雷般在走廊另一头炸开。
吓得秦墨一哆嗦,手里刚捏起的半片碎纸差点首接捅进嘴里。
秦墨心跳如鼓,顾不上细看,赶紧把地上捡到的几片碎纸胡乱塞进袜腰里,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划拉地面。
嬉笑着说道:“嘿嘿,王姨,我正帮刘大爷找假牙呢!刚好像瞧见掉这边了。”
时间悄然来到黄昏时分,秦墨独自一人蹲在医院后院那锈迹斑驳的消防梯上,嘴里叼着一支皱巴巴的烟卷。
每吸一口,烟卷便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秦墨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道:“这烟一干,味道可真他妈呛人。”
说罢,他随手扔掉还未抽完的半截香烟。
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今天早上从地上捡到的碎纸片,借着黄昏时分那微弱的光线,费力地辨认起上面的字迹。
【……注射……断裂……非常规……第 17条……】可看了半天,他仍是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倒是有一块纸屑上面,有黑色钢笔写的“紫金“两个字,又被重重地划掉,旁边还有笔尖洇出的圆点,像是停顿过很久一样。
秦墨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又突突首跳。
他出生那年,院长正是在紫金山附近捡到的他。
装他的不是纸箱子或者竹篮子,而是一个刻着怪异符号的“金属箱子,”箱子敞开着口,锁扣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铜锁。
那箱子现在还在孤儿院阁楼里,己经当了他十八年的床头柜了。
“叮,”手上的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锁屏界面弹出了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后半夜回孤儿院!带着你的箱子立刻离开——别开灯,别让铁门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