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暴雨砸在诊疗室的玻璃上，像无数双求救的手。沈砚白将温热的姜茶推过桌面时，岑昭晞正在用指甲抠手腕上褪色的疤痕，淡粉色的纹路在冷白皮肤上蜿蜒如蝶。
"上个月你在急诊室缝了七针。"他翻开病历，钢笔尖悬在"自残倾向"几个字上，"这次美工刀划得更深了？"
雨声突然放大，吞没了空调外机的嗡鸣。岑昭晞突然笑起来，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沈医生想听血腥版本，还是文艺版本？"她抓起茶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目光，"或者说，你和那些把我当疯子的人一样，只想在诊断书上打个勾？"
沈砚白沉默着打开抽屉，取出一本素描本。扉页上歪歪扭扭画着只烧焦的蝴蝶，翅膀边缘卷曲成灰烬的形状。岑昭晞的笑声戛然而止，指尖不受控地颤抖，撞翻的茶杯在病历上洇开深色水渍，像极了那场永远灼烧在记忆里的大火。
"这是你三年前在福利院画的。"他抽出夹在本子里的心理评估报告，泛黄的纸页发出轻微的脆响，"当时的医生建议强制住院，但我觉得......"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岑昭晞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肤。
黑暗中，沈砚白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不规律的震颤——不知是对方的恐惧，还是他心脏起搏器发出的预警。
黑暗持续了三秒，或许更久。沈砚白摸到墙上的应急灯开关，幽绿的光线里，岑昭晞蜷缩在沙发角落，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她盯着墙角阴影，喉咙里发出类似幼兽呜咽的声音："别碰我......火......"
“是雷声。"他蹲下身，保持着安全距离，"暴雨天气电路跳闸了，你看——"沈砚白举起手机电筒，光束扫过诊疗室里整齐排列的书架，"没有烟，没有焦味，只有我的旧书。"
岑昭晞的瞳孔渐渐聚焦，颤抖的手指却仍死死揪住沙发垫。沈砚白突然解开白大褂纽扣，露出里面浅灰色毛衣："闻到了吗？今早烘过的羊毛，还有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带着体温的气息漫过来，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半寸。
"能试着做呼吸练习吗？"他翻开素描本，停在那只烧焦的蝴蝶页，"跟着我的手指，吸气——"钢笔尖缓慢划过纸面，"想象冷空气经过鼻腔，到达肺部最深处......"岑昭晞的目光机械地追随着笔尖，呼吸渐渐与他同步。
应急灯突然恢复成暖黄色。沈砚白起身倒了杯温水，在杯底压了颗水果糖："小时候我发烧惊厥，护士总会给我这个。"他看着她犹豫着接过杯子，蝴蝶状疤痕在杯壁倒影里轻轻晃动，"甜的东西能激活大脑奖赏系统。"
岑昭晞咬开糖纸的动作顿了顿："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盯着那颗草莓味硬糖，突然轻笑出声，"那些医生只会说'你需要放松'，却没人告诉我怎么从119个未接来电里放松——"话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捂住嘴，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
沈砚白在记录板上写下"电话恐惧症关联线索"，语气却很随意："119个？看来你很受欢迎。"
"是骚扰电话。"她把糖块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声音变得模糊，"每天凌晨两点，听筒里只有电流声。上周我报警了，可警察说......"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她抓起素描本开始涂画，铅笔在纸面留下愤怒的划痕。
沈砚白瞥见新画的轮廓——扭曲的电话亭里，无数只手从听筒伸出。他抽出最底层的诊断书，20XX年福利院记录上，那场火灾的报警时间赫然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雨雾，暮色漫进诊室，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当岑昭晞第无数次削断铅笔芯时，沈砚白轻轻按住她的手："今天的治疗该结束了，不过......"他翻开预约本，"下周同一时间，我想听听关于电话的故事，可以吗？"
她抽回手的动作带着刻意的冷漠，收拾画具时却悄悄把那颗水果糖的包装纸叠成了小方块。门被推开的瞬间，潮湿的晚风卷着暮色涌进来，沈砚白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摸出衣袋里的药瓶。玻璃磕在掌心的凉意，混着远处隐约的雷声，提醒着他比治疗更紧迫的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