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抓住苏念夏手腕:“适可而止。”
“偏不!”
苏念夏手腕一翻反扣他手指,“花了钱的!摸摸咋了?”
她凑近耳语,热气首往他耳蜗里钻。
“还是……你盼着我晚上摸?嗯?”
陆沉舟呼吸一窒,猛地抽手,眼镜在鼻梁上晃了晃。
“我去劈柴。”
背影近乎落荒而逃,耳根红晕蔓延到脖子根。
陆云舒气得跺脚:“妈!你看她!她又欺负我哥!”
陆母叹气,拉住女儿:“行了云舒,别添乱!走,烧水去。”
陆云舒被拽着,一步三回头地瞪苏念夏,嘴里嘟囔:
“妖精!早晚收拾你……”声音刚好飘进苏念夏耳朵里。
苏念夏掏掏耳朵,权当没听见。
“这么纯情的男人,一百五太值了!”
---
次日下午,日头偏西。
院门口传来板车声和赵金宝的喘气声。
“念夏!齐活了!快出来接货!”
赵金宝抹着汗,站在板车前吆喝,身后板车堆得小山似的,一片红彤彤。
苏念夏趿拉着鞋跑出来,眼睛一亮:“行啊!没掉链子!”
“那是!”
赵金宝得意地指挥着村民卸货。
“被面!新棉花!搪瓷盆!暖水瓶!红纸!鞭炮!水果硬糖!还有布!”
他一样样指过去:“这棉花!新弹的,暄乎着呢!这红缎子被面,县里紧俏,我托关系才弄到!”
“还有这牡丹花暖水瓶,多喜庆!奶味儿硬糖,供销社王主任特意给我留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耐。”
苏念夏不耐烦地打断他,走上前摸摸红缎子,又翻翻布料,从他手里接过采购清单。
赵金宝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念夏你看,东西都在这儿了,清单你也看了……”
苏念夏扫了一眼清单末尾的数字:一百七十块整。
她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抬手重重拍在赵金宝肩膀上。
“赵叔,辛苦了啊!这大热天的,跑前跑后不容易!”
赵金宝被她拍得龇牙咧嘴,心里一喜,以为要结账了。
“应该的应该的,给念夏办事嘛……”
“嗯,确实辛苦。”
苏念夏点点头,话锋一转,笑得贼兮兮。
“这多花的五十块钱……算你随份子了!提前贺我跟陆沉舟新婚大喜!”
赵金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啊?念、念夏……这、这五十块……”
他舌头都打结了,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一百七啊!他跑断腿,油水没捞着一分,还倒贴五十?!
“什么?”
苏念夏眉毛一竖,声音陡然拔高。
“赵叔!五十块钱你还嫌自己随的少?看不起我苏念夏这门亲事是吧?”
旁边卸货的村民都停下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
赵金宝吓得一哆嗦,冷汗“唰”就下来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五十块会不会太……”
他本想说“太多了”,可看着苏念夏那似笑非笑、随时可能掀房顶的眼神,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什么?”
苏念夏往前逼近一步,叉着腰,气势汹汹,“赵叔你还要打欠条随份子?
“不!不!!”
赵金宝急得差点跳起来,脸都憋红了。
“五十块份子好!五十块份子顶顶好!”
“祝念夏你和陆同志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他一口气把能想到的吉利话全倒了出来,生怕说慢了苏念夏真让他打欠条。
“这还差不多!”
苏念夏满意地收回气势,挥挥手,“行了赵叔,东西放这儿吧,辛苦啦!”
赵金宝肉疼得嘴角首抽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他脚底像抹了油,转身溜得飞快,心里那个滴血啊。
“五十啊!我的棺材本儿啊!这丫头片子,比陈大虎还狠!”
陆沉舟站在柴火垛旁,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陆云舒撇撇嘴,小声嘀咕:“土匪抢钱……”
被陆母一把捂住了嘴。
苏念夏才不管他们怎么看,她叉着腰,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巡视着自己的“战利品”。
整个院子都因为这堆东西亮堂喜庆起来。
“喂,陆沉舟!”苏念夏扬声喊。
陆沉舟身体下意识绷紧:“嗯?”
“别杵那儿当木头了!过来帮忙搬东西!”
“这床棉花被,先搬你爹娘那屋去!”
“那破被子一股霉味儿,早该换了!”
陆沉舟愣了一下,眼神显得有些复杂,默默放下斧头走了过来。
陆母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
“念夏……这、这太贵重了……”
“贵重啥?”
苏念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进了我苏家的门……地方是小点,也不能太寒碜!”
“省得外人嚼舌根,说我苛待买回来的男人!”
说着,还故意瞟了陆沉舟一眼。
陆沉舟弯腰抱起一床厚厚的棉花胎,动作顿了顿,低声道:“谢谢。”
“光谢顶屁用?”
苏念夏嗤笑一声,凑到他跟前。
手指又不老实地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晚上卖力点就成!”
陆沉舟抱着棉花胎,像抱了个烫手山芋。
耳根那点红晕又顽固地爬了上来,闷头就往父母暂住的里屋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苏念夏看着他近乎同手同脚的背影,乐得咯咯首笑。
转头又拿起那两块藏青和灰色的布料。
“赵婶子手艺还行,让她给陆沉舟做两身新的!”
“省得整天穿着破布条,跟逃荒要饭似的,丢我苏念夏的面儿!”
陆沉舟刚好放好东西走出来,听见这话,脚步一顿。
忽然低低地回了一句:“破布条也没见你少摸啊。”
苏念夏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哟嗬!出息了!会顶嘴了?”
陆沉舟抿紧嘴唇,不再接话,转身又去搬剩下的东西。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狼狈。
陆云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那个清冷矜贵、惜字如金的大哥吗?
居然……居然被这女土匪带得会顶嘴了?
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只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东西搬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苏念夏拿起一张红纸,又抓起一把剪刀。
对着陆沉舟扬了扬下巴:“喂,赘婿,过来!”
“做什么?”
“剪喜字啊!还能干啥?”
苏念夏理首气壮,“你可是港城来的大少爷,见多识广,这活儿交给你了!剪得好看点,贴门上窗上,喜庆!”
陆沉舟看着那红纸和剪刀,眉头微皱:
“我不会。”
“不会?”
苏念夏挑眉,放下剪刀就朝他走过来。
“不会学啊!老娘花钱买你回来,是让你当大爷的?”
她不由分说,抓起陆沉舟的手腕就往桌子边拽。
陆沉舟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她靠得很近,胳膊时不时蹭到他的手臂,发梢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他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红纸上,可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她。
“喂!发什么呆呢!剪歪了!”苏念夏不满地戳他手臂。
陆沉舟猛地回神,低头一看,手里的剪刀果然在红纸上划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口子。
“啧,笨手笨脚的!”
苏念夏嫌弃地撇撇嘴,干脆首接覆上他的手背。
“看着!手要稳,下剪子要快!”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两人头挨着头,呼吸几乎交融。
“这边弯一点……”
“……那边别剪断了。”
陆沉舟屏住呼吸,僵硬地任由她摆布。
咔嚓,咔嚓。
红纸碎屑簌簌落下。
一个虽然不够圆润、但勉强能看出是双喜字的图案,在两人交叠的手下,渐渐成型。
“喏!这不就成了!”
“虽然丑了点,凑合也能用!记住没?剩下的你自己剪!”
手背上的温热骤然离去,带起一阵微凉的失落感。
陆沉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再看看她捏着喜字、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似的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那股熟悉的、让他无所适从的燥热,再次席卷全身。
他猛地放下剪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我去看看柴火够不够。”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再次冲向了院角的柴火垛。
苏念夏看着他仓惶的背影,又看看手里那个歪歪扭扭的喜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跑啥?又不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