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滚轮碾过玄关的声响戛然而止,程棠揉着因高铁小憩而僵硬的脖颈,将皱巴巴的西装外套狠狠甩在沙发上。骨节泛白的手指刚勾住磨脚的高跟鞋带,掌心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屏幕上「顾沉舟」三个字还未看清,带着电流杂音的磁性嗓音己顺着听筒流淌而出:"美女,晚上有约吗?"
落地窗外,浓稠的暮色如墨汁般浸染城市。细密的雨丝斜斜掠过玻璃,将楼下便利店的霓虹招牌晕染成朦胧光斑,蜿蜒的水痕在玻璃上交织成未完成的诗行。
程棠望着镜中泛青的眼下,两天连轴转的会议仿佛还压在肩头,后颈的酸痛随着吞咽动作阵阵抽痛。"没有啊,好不容易提早到家,晚上想好好休息。"她无意识着行李箱拉杆,金属的凉意让她想起候车室时收到的那张照片——潦草字迹压在铺满文件的桌面,边角干涸的咖啡渍像朵褐色的花,配文是「在开会,等你落地」。
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翻动的窸窣声,短暂的沉默后,男人的声音低了半度:"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吃饭?"
程棠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走向酒柜的脚步顿住了。过去两天,深夜酒店的陌生天花板下,手机总会准时亮起。有时是爵士酒吧迷幻的霓虹倒影,酒杯里晃动的冰块折射着暧昧的光;有时是冒着热气的拉面照片,氤氲白雾里藏着「这家汤底让我想起你说过的家乡味道」的字句。此刻那些隔着屏幕传递的温度,突然化作潮水漫上眼眶。
"你不是有临时会议?不累吗?"她抽出半瓶白葡萄酒,软木塞"啵"地弹出时,听筒里传来轻笑。
"累,但想见你更迫切。"这句话让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冰凉的玻璃杯贴上脸颊,窗外的城市灯火正渐次亮起,像撒落人间的星子。她望着雨幕中明明灭灭的光点,突然想起某次加班到凌晨,他发来的消息:"写字楼17层的夜景,分你一半",配图里的月光正安静地淌过空荡的走廊。
半小时后,程棠推开电梯门,潮湿的晨露还凝在白桔梗花瓣上。水珠顺着优雅的弧度滑落,滴在卡片清俊的字迹上:"欢迎回家"。两个字让她呼吸一滞,仿佛这栋住了一年多的公寓,此刻才真正有了温度。楼下,顾沉舟倚着黑色轿车,西装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腕间腕表泛着低调的光泽。他接过她的包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温度转瞬即逝,却在皮肤上烙下一片酥麻。
盘山公路蜿蜒如墨色绸带,程棠摇下车窗,山间的风裹挟着松针清香涌进来,吹散了旅途的疲惫。半山腰的玻璃餐厅悬在夜色里,宛如漂浮在云端的梦境。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坠入眼底,车灯织成的光河在山峦间流淌。"主厨是我老朋友,我跟他说你喜欢清淡口味。"顾沉舟替她拉开椅子,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将那双深邃的眸子衬得愈发温柔。他专注地替她剥虾,修长手指灵巧剔除虾线,动作优雅得像是某种仪式,偶尔抬头望向她的目光,炽热得能将人融化。
当熟悉的爵士旋律响起时,程棠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那是他曾分享的歌单里,她循环过无数次的曲子。每次深夜加班,耳机里流淌的旋律总会让她想起他说过的话:"这首歌让我想起你改方案时倔强的样子"。顾沉舟放下刀叉,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再美的夜景,也比不过你眼中的光。"红酒顺着喉咙滑下,烫得眼眶发酸,她低头掩饰慌乱,却在杯底看见自己泛红的耳尖。
观景台上,夜风卷起她的发丝,将裙摆吹得猎猎作响。顾沉舟突然停步,从口袋里掏出精致的丝绒盒。银杏叶项链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叶脉纹路清晰如心跳,坠子末端还缀着一颗细小的钻石,在暗处闪烁。"银杏代表三生有幸,就像我很幸运能遇见你。"他的声音混着风声,却字字清晰地落进她心里。程棠望着项链,想起他刻意制造的"偶遇",深夜秒回的消息,还有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眼眶不禁有些发烫。
"项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推拒的手悬在半空,顾沉舟却轻笑一声,将盒子塞进她掌心:"项链配美人,就当是迟到的见面礼。要是不收,我可要失眠了。"他眨眨眼,眼底藏着狡黠,"毕竟为了挑这条项链,我跑遍了全城的珠宝店。"程棠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潭里找出玩笑的痕迹,最终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回程车上,车载音乐流淌着舒缓的旋律。顾沉舟的声音混着引擎的震动传来:"接下来两天假期,要不要交给我安排?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
程棠微笑着点头说:"明天上午给我半天时间,我有私事。"后视镜里,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映着窗外流动的月光。她摸着颈间的银杏叶,突然觉得,那些悬而未决的答案,或许正在晚风与星光里,悄然生长成春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