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温柏城抱着温衡走进书房。檀香混着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墙上的抽象画在落地灯下显得神秘莫测。“阿衡真厉害,像个小侦探!” 父亲的胡茬蹭着她的脸颊,温衡却盯着画中扭曲的色块,想起自己白天的涂鸦。那些被大人视为胡乱的线条,在她眼中却是清晰的线索拼图。
“以后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把看到的世界都画给爸爸看好不好?” 温柏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这让温衡想起侯府老爷对少爷们的训话,同样的威严,却多了份难以捉摸的温情。她懵懂地点头,小手接过父亲递来的蜡笔。纸张在手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极了前世翻阅账本时的响动。
温煦风风火火地撞开门,手里举着恐龙模型:“我也要画!” 他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塑料恐龙的尖牙差点戳到温衡的画纸。温衡咯咯笑着往父亲怀里躲,余光却瞥见温柏城嘴角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颤,前世的她,何曾见过上位者如此放松的神情?
画纸上,温煦的恐龙张牙舞爪,温衡的线条依旧歪斜,却固执地在角落里画了个带着蝴蝶结的小人。温柏城用钢笔在画纸边缘写下日期,笔尖划过纸面的触感,让温衡想起前世研磨时,墨条与砚台的摩擦。突然,温煦的蜡笔不小心戳到她手背,温衡 “哇” 地哭出声,这哭声半是疼痛,半是为了掩饰突然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
沈清端着水果进来时,正看见温柏城手忙脚乱地哄女儿。温衡偷偷从指缝间观察母亲,她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这画面与前世小姐梳妆时重叠,同样温柔的眉眼,同样为生活操劳的痕迹。当沈清用湿巾擦去她脸上的颜料,温衡突然抓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磨蹭,这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亲昵举动。
夜色渐深,书房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温衡靠在父亲肩头,听着温煦讲述学校里的趣事,那些关于 “恐龙大战外星人” 的故事,像彩色泡泡般在空气中漂浮。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手中的蜡笔却始终紧握着。迷迷糊糊间,她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站在侯府长廊,而此刻的温家书房,成了她全新的 “战场”。
第二天清晨,温衡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枕边放着一本崭新的画册。封面上的卡通兔子冲着她微笑,这让她想起温煦送的第一只毛绒玩具。下楼时,她听见佣人们窃窃私语,说小陈走时带走了一大笔钱。温衡捏着画册的手指紧了紧,前世她见过太多因钱引发的悲剧,而父亲的处理方式,既保全了颜面,又给了人活路,这份手腕,让她暗暗心惊。
早餐桌上,温柏城将煎蛋切成小兔子形状,温煦则在一旁夸张地表演恐龙进食。温衡咬着吐司,目光在家人脸上流转。她发现母亲的珍珠项链少了一颗,父亲的领带夹换了新款式,温煦校服袖口的补丁针脚整齐 ——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她悄悄记在心里。
午后的绘画课上,温衡没有再画那些奇怪的小人。她认真地描绘着花园里的玫瑰,花瓣的纹理、叶子的脉络,都在蜡笔下渐渐清晰。美术老师惊叹于她的观察力,却不知这些细致的笔触,源于前世在侯府刺绣时练就的眼力。当温煦举着他的 “恐龙世界” 来炫耀时,温衡笑着在他的画上添了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分享快乐。
随着时间推移,温衡的画本里渐渐多了温暖的色彩。她画沈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画温煦骑车时飞扬的衣角,画温柏城看报纸时专注的侧脸。这些画面,在前世的她看来,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但她心里明白,温家的平静下依然暗流涌动,二房的窥视、生意场上的算计,就像画中未完成的阴影,随时可能吞噬这份美好。
某个雨夜,温衡被雷声惊醒。她抱着小熊走到父母房门前,正要敲门,却听见屋内传来争吵声。“二房最近动作太明显了...”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温衡的小手悬在半空,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与前世侯府暴雨夜的雷声重叠。她悄悄退回房间,在黑暗中打开台灯,拿起蜡笔,在画纸上画下一个大大的太阳,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不安。
在温家的日子里,温衡渐渐学会了在天真与成熟间游走。她会在家庭聚会时,用甜甜的笑容和稚嫩的问题,让长辈们放下防备;也会在无人注意时,观察佣人们的神色,解读他们眼神中的秘密。她的画作越来越精美,而画中的故事,也只有她自己懂得其中深意。
暮春的风裹着紫藤花香掠过温家花园,将廊下的铜铃撞出细碎声响。4 岁的温衡蹲在蔷薇花丛旁,裙摆沾满草屑,羊角辫上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光影,这画面突然与前世重叠 —— 侯府的盛夏,她也是这般蹲在墙角,看着蚂蚁搬运掉在地上的点心渣,却被二房的小公子一脚踩得稀碎。
当堂哥温凯踩着石板路走来时,她握着树枝的手指骤然收紧。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踏碎满地落花,发出细微的 “咔嚓” 声,和前世侯府三少爷算计得逞时,故意在她面前碾碎玉佩的声音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她不过十岁,因替温若璃藏匿了一封密信,被三少爷堵在回廊,看着他将玉佩狠狠砸向青石板,碎屑溅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阿衡在玩什么呀?” 温凯弯下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毒蛇般扫过她脚边的布娃娃。那是温煦用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雪白的绒毛被她抱得微微发亮。这场景让温衡想起十六岁那年,侯府二小姐假意和温若璃玩耍,却趁她不注意,抢走了母亲留下的玉镯。温若璃哭得肝肠寸断,她连夜在府中搜寻,却只看到二小姐戴着镯子在花园里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