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点东西。” 沈清端着刚烤好的小饼干出现,奶香混着焦糖味弥漫在空气中。温柏城倚在门框上,看着孩子们闹作一团,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可眼底却藏着一丝忧虑。最近家族会议上,二房联合几位旁系长辈,以温柏城决策过于保守为由,要求重新分配家族企业的决策权。温衡咬了口饼干,酥脆的口感让她想起前世偷吃的碎糕点渣。那时她只能躲在柴房,而现在,她能光明正大地坐在家人中间,听着哥哥的豪言壮语,感受母亲关切的目光,但她也清楚,这份温暖随时可能被家族的权力争斗打破。
此后的日子里,棋局成了温衡与祖父之间特殊的交流。每次对弈,她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展现孩童的天真,又要藏住前世的锋芒。有一回家族会议后,温老爷子面色阴沉地回到书房,招呼温衡下棋。棋盘上,祖父的落子又快又狠,仿佛将会议上的不满都发泄在棋局中。温衡故意下出昏招,却在祖父即将胜利时,用一招 “声东击西” 反败为胜。温老爷子看着棋盘,眼中精光闪烁:“阿衡这手,当真是五岁孩童能想出来的?” 温衡仰起小脸,眼中满是狡黠:“是小熊告诉我的!它说下棋要像捉迷藏,藏起来才能赢。” 这话让温老爷子再次大笑,却也让温衡后背发凉。她知道,在这个看似温馨的家族里,每一步都要谨慎。就像棋局中,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家族权力的争夺更是容不得半点失误。
随着时间推移,温衡在棋局中愈发得心应手。她学会了用孩童的语言解释复杂的棋理,将前世在侯府学到的权谋之术,化作天真烂漫的比喻。但家族矛盾却愈演愈烈,二房开始在商业项目上暗中作梗,温柏城负责的几个重要合作纷纷出现问题。温煦虽然不懂下棋,却总会在一旁为她加油助威,输了就带她去疯玩,赢了就把她高高举起,让她感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畅快,试图用这份单纯的快乐,让她暂时忘却家族的纷争。
沈清看着女儿在棋局与生活间游刃有余,既欣慰又心疼。她记得温衡第一次下棋时紧张到发抖的模样,如今却能与老爷子对答如流。有时她会在送点心时,偷偷观察书房里的两人 —— 温衡歪着脑袋思考的样子,像极了认真听故事的普通孩子;可当她落下棋子,眼中闪过的光芒,又让沈清觉得陌生。她知道,女儿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卷入家族的权力漩涡,用稚嫩的肩膀扛起守护家庭的责任。
温柏城则默默关注着女儿的成长。他发现温衡对家族事务的敏感度远超同龄人,就像她在棋局中总能提前三步布局。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饭桌上谈论商业案例,看着温衡托腮思考的模样,心中既骄傲又担忧。他知道,女儿聪慧过人,但在这复杂的家族环境中,这份聪慧不知是福是祸。而二房的步步紧逼,更让他为孩子们的未来忧心忡忡。
而温老爷子,每盘棋都在试探。他看着温衡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从容不迫,心中暗自惊叹。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商场上的厮杀,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竟能从一个孩童的棋局中窥见影子。但他更清楚,温衡懂得隐藏锋芒,用天真无邪的表象,掩盖内心的睿智。在家族矛盾日益激化的当下,他也在思考,是否该让这个聪慧的孙女,更早地参与到家族事务的决策中,以此来制衡二房的野心。
在这场特殊的棋局中,温衡逐渐找到了平衡。她既是那个在哥哥怀里撒娇的妹妹,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也是能与祖父在棋盘上博弈的对手。每一次落子,都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试探;每一次微笑,都是她精心织就的保护色。而温家大宅里的时光,就在这棋局与欢笑、矛盾与争斗中,悄然流转。
温衡六岁那年的九月,蝉鸣还未完全褪去的热浪却己裹挟着初秋的燥意扑面而来。国际学校大门前的香樟树像两列沉默的士兵,斑驳的树影在柏油路上摇曳,将 “明德笃行” 的校训石切割成破碎的光影。温衡站在铁艺雕花门前,白球鞋反复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书包带上绣着的贝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碰撞,那是沈清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将温家老宅海边拾贝的记忆缝进布料。
校服领口的金线刺绣硌得脖颈发痒,这纹样源自温家百年族谱扉页,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她想起今早二房婶婶在早餐桌前意味深长的笑:“我们阿衡要去当小状元了?可别累坏了。” 话尾的尾音拖着钩子,勾得二房堂弟温明轩偷偷踢了她的椅子。掌心渗出的汗浸湿书包带,温衡深吸一口气,消毒水混合着香樟树汁液的气味涌进鼻腔,恍惚间与前世侯府熏香混着霉味的记忆重叠。
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嬉闹声像沸腾的水,透过半开的教室门漫出来。温衡刚把耳朵贴在毛玻璃上,就听见尖锐的童声:“听说长房的女儿要来我们班?”“会不会像她爷爷一样古板?” 这些话像带刺的藤蔓,顺着脚踝往上爬,勒得她呼吸发紧。透过玻璃模糊的影像,她看见温明轩正踮着脚,将恐龙贴纸用力拍在最后一排课桌,贴纸边缘的锯齿划破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男孩转头时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前世二房少爷羞辱她时如出一辙。
阳光突然穿透琉璃窗,在她发顶洒下一片碎金。温衡挺首脊背,推开教室门的瞬间,铰链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三十七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她,像三十七把锋利的刀。“老师好,我是温衡。” 她的声音清脆得连自己都惊讶,仿佛前世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鬟从未存在过。班主任王老师的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目光在她和温明轩之间来回扫视:“温同学,你就坐在温明轩旁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