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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国看着自己这个在家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书呆子似的儿子。
此刻竟然主动给小姑娘让座，不由得乐了，眼里带着促狭。
“对对对！苏苏，你坐！甭跟他客气！大小伙子站站怕啥？锻炼身体！”
他对儿子的“开窍”表示欣慰，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陈大国倒是没有什么龌龊心思，年轻人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嘛！
看着陈志明这实诚又带着点笨拙的举动，周建军心里的警报虽然没解除。
但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难得给了小伙子一个赞许的眼神。
“行，小伙子懂事！谢谢你了啊！”
不过，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让座归让座，想挨着我闺女坐？没门儿！
周建军鸡贼得很。
他可是过来人，陈志明那点少年慕艾的小心思。
在他这双老辣的眼睛里根本藏不住。
于是，他嘴上说着感谢，身体却很诚实地行动起来。
他一边让周锦苏坐到靠窗的位置，一边自己麻溜地挤进了靠过道的座位。
这样一来，像一堵坚实的墙，周锦苏和陈志明挨都挨不了一点。
“来来来，苏苏坐里边，看风景不晕车。爸坐外边，给你挡着点。”
周建军说得冠冕堂皇，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坐姿。
魁梧的身躯几乎把过道这边的空间都占满了，彻底隔开了周锦苏和陈志明。
陈志明站在父亲陈大国旁边，看着那堵“人墙”。
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只好抓着车顶的扶手，默默看着窗外。
周锦苏没察觉到老父亲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只觉得这位置挺好。
等售票员吆喝着“买票了买票了！”，收完皱巴巴的毛票分票后。
这辆喘着粗气、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客车。
终于“扑哧扑哧”地喷出几股浓黑的尾气，车身剧烈抖动了几下。
吭哧吭哧地驶离了尘土飞扬的小站，朝着县城的方向缓慢爬行。
周锦苏对这个充满烟火气和时代烙印的七零年代末充满了新奇感。
车子开动后，她便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初秋的田野，稻谷己泛出浅浅的金黄，远山如黛。
偶尔掠过几间青瓦白墙的农舍，炊烟袅袅。
一切都是那么鲜活、质朴，与她曾经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
她看得入神，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丝探索的微笑。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专注地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时。
车厢里，有人也在悄悄地看着她。
那个刚刚鼓起勇气让座的羞涩少年，目光越过周建军宽阔的肩膀缝隙。
落在她沉静美好的侧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混合着崇拜与朦胧情愫的专注。
像看着一幅遥不可及的画。
而坐在她身边的老父亲周建军，则像一头警惕的雄狮。
看似随意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支棱着。
……
客车在尘土飞扬中吭哧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县城汽车站。
车门一开，混杂着各种气味的人流再次涌动起来。
周建军像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紧紧护着周锦苏。
用魁梧的身躯在人潮中开辟出一条小路。
还不忘回头警惕地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陈志明父子。
陈大国倒是热情地招呼：“建军，一起走呗？县一中就在前面不远。”
“不了不了，”
周建军大手一挥，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们还得先去办点别的事，不顺路！”
“苏苏，跟紧爸！”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周锦苏，脚步飞快地朝着与陈志明父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架势，仿佛后面有狼在追。
周锦苏心里觉得好笑，这防贼似的劲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无奈回头，笑着跟陈家父子说再见。
看着父女两人走远，陈志明却还站在原地。
陈大国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傻小子，还看什么呢！”
陈志明瞪了他一眼，“爸，你别胡说八道……”
陈大国嗤笑一声，倒是没有上纲上线，当谁没有年轻过似的。
不过想到周锦苏的态度，又看了一眼儿子，人家小姑娘明显就把这傻孩子当弟弟。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另一边，周锦苏跟着自家老爸面前走着。
县城的主街比岔路更显喧闹，灰扑扑的砖房之间。
矗立着一栋相对“气派”的三层建筑——县百货商场。
白底红字的招牌有些褪色，但玻璃橱窗擦得还算亮堂。
里面陈列着搪瓷脸盆、暖水瓶和几件颜色单调的成衣。
向路人无声地宣告着它的“高级”。
周建军站在商场门口，深吸了一口混合着尘土和煤烟的城市空气。
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进进出出的人流，像一位即将踏入战场的将军。
闺女要住校了！这可不是小事！光有被褥脸盆哪够？
城里人惯会看人下菜碟，他周建军的闺女，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衣裳得买新的，体体面面的。
还有，最关键的是——得买块手表！
看时间方便，戴着也显身份，省得那些眼皮子浅的觉得他闺女是乡下丫头。
别看周建军是个男人，但逛街的样子却是能大杀西方。
商场内部比外面看着更大些，水泥地面，高高的货架几乎顶着天花板。
穿着统一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号码牌的售货员站在玻璃柜台后面。
有的在整理货物，有的在嗑瓜子聊天，神情带着几分国营单位特有的矜持和慵懒。
顾客不算太多，但都目标明确，在各个柜台前驻足询问。
这个时候的售货员可是铁饭碗，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但周建军父女俩穿着打扮不算差。
特别是周锦苏，一看那模样那气质别说县城了，就算是市里也不常见。
所以对他们算是非常热情的招待了。
父女两人己进入百货商场，就出不来了。
这年头物资虽然不算丰富，款式也不多，但都胜在真材实料。
周锦苏也逛得颇为有兴致，再加上之前问家里要了1000块钱。
她买起东西也不手软，但买的都是需要的。
周锦苏给自己买了两套衣服，一双小皮鞋。
眼看着马上就要入秋，又给自己买了擦脸的。
当然了，她也不是只顾着自己买东西。
给周建军两口子，包括两个哥哥，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
擦脸的也是一人一瓶。
周建军看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苏苏，你给你自己买就成，我们不用了。”
“爸，”
周锦苏打断他，拿起一瓶蛤蜊油，认真地说，“这保养可不分男女。”
“冬天风刀子似的，不擦脸擦手，冻伤了又疼又痒，多难受？”
“咱家现在不是有钱了嘛，该花的就得花。”
周建军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而且他也不是抠搜的人。
闺女像他，大气！
“行行行！听我闺女的！都买。”
他大手一挥，那架势比刚才还痛快，仿佛要把柜台都给搬空了。
可是周建军不知道是，回去等待他的却是王翠兰的雷霆手段。
当然了，这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