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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那句“烧焦的尸体”，让姜雪瑶的心头沉了一下。
睿王像是看穿了她心里所想，笑着说道，“刚刚还在说想要查明真相，怎的刚开始就想放弃？”
“怎么可能？”姜雪瑶受不了激，嘴硬说着。
“看来还是得从她宫里那些老宫人查起。”姜雪瑶低头想了一下，“如意巷这个，我们也再去现场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睿王看向立于暗影中的陈平，未发一言，陈平却己心领神会。他对着姜雪瑶略一躬身，动作带着利落。
“姜姑娘，良妃入宫二十余载，身边经过的宫人如流水，有名录的便有上百人，若要一一详查，无异于大海捞针。”陈平的声音很平静，不过，确实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要全部，只要她入宫后，所有贴身伺候过的宫女名单，以及她们各自的去向、赏罚记录。”姜雪瑶的思路清晰，“特别是永安侯府案发前后一年内离宫的。”
陈平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份厚厚的卷宗被送到了姜雪瑶面前。这也是他这两日按照王爷安排搜集到的线索。
与其说是卷宗，不如说是一本生死簿，上面记录了无数女子在深宫中的命运流转。
睿王坐在一旁，手中端着茶，却并未喝，目光落在姜雪瑶身上。
只见她铺开名册，神情专注的看着那些名字和生平记述。那些枯燥的人名、籍贯、入宫年月、出宫缘由，在她眼中似乎变成一串串跳动的密码，一点点进入她的大脑。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火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睿王甚至觉得，她不是在看，而是在“闻”，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感官，去嗅出字里行间的腐朽，去嗅出永安侯府大火掩盖下的真相。
“找到了。”
姜雪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石子投入静水，泛起涟漪。她的指尖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素心。”她念出声，“良妃陪嫁侍女，三十五岁时以‘体弱多病，恐难再侍奉主子’为由，被恩准出宫。这个时机，正是在侯府出事后的第二个月。”
陈平上前一步，探头看去，“此人并无异常，档案记录她出宫后便回乡了。”
“异常之处就在于这赏赐。”姜雪瑶指着后面一行小字，“体弱多病之人，良妃竟赏了她白银百两，锦缎西匹。这赏赐，比许多风光出宫嫁人的大宫女还要丰厚。一个病到无法伺候主子的人，如何担得起这样的恩典？除非，她所谓的病，是‘知道得太多’的病。”
睿王放下了茶盏，看向那个名字，记忆深处的一点微光被点亮了。
他想起幼时去给良妃请安，母妃曾无意中提过一句：“良妃宫里那个叫素心的宫女，像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可那双眼睛，却比谁都看得清楚。”
他眼中的赞许几乎无法掩饰，随即转向陈平，“去查这个素心，活要见人。”
陈平的效率极高，不过一日，便带回了消息。
“回王爷，素心并未回乡。属下查到，她出宫后就落发为尼，隐居在京郊的静心庵，法号了尘，几乎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话音刚落，另一名密探匆匆而入，呈上一份密报。
陈平接过展开，脸色微微一变，“王爷，我们安插在良妃宫外的人回报，良妃今日派了身边最信任的张嬷嬷，带着‘点心和补品’，快马加鞭……去的方向正是静心庵。”
“点心和补品？”姜雪瑶冷笑一声，“怕是想要送她上路的断头饭。”
看来，良妃也察觉到了危险，己经开始动手抹去最后的痕迹。
“不能再等了。”姜雪瑶站起身，“我们必须抢在张嬷嬷前面！”
睿王看着她，瘦弱的身体里，却仿佛有着巨大的能量。他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好，本王陪你去。”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从现在起，你必须寸步不离本王身边。”
夜色如墨，泼在静心庵的青瓦上，连月光都浸不透。庵内一片死寂，唯有寒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姜雪瑶与睿王一前一后，身影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陈平与几名心腹紧随其后，脚步轻得像猫。
一名密探无声地指了指西侧最偏僻的一间禅房。房门紧锁，门缝里透不出半点光亮和声息。陈平正要上前试探，睿王抬手，一个制止的动作。
陈平从袖中取出一根极细的铁丝，探入锁孔，手腕轻巧地转动，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咔”，门锁己经应声而开。
陈平推开门，侧身让开通路。睿王幽深的眸子看了姜雪瑶一眼，示意她先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句废话，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显深不可测。
“守住外面，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他压低声音对陈平吩咐，随即闪身入内，反手将门轻轻合上。
房内一股陈腐的药味混着浓重的香灰气扑面而来。
角落的木床上，一个干瘦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死死抱着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口中反复念着，“……大火……别找我……不是我……”
姜雪瑶放缓呼吸，走上前去，声音轻柔，“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她坐到床沿，伸手搭上那人枯柴般的手腕，指下的脉搏跳动的剧烈。姜雪瑶仔细感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素心嬷嬷，或者叫叫了尘师太，似乎被她身上平和的气息所安抚，稍微稳了一些。
她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对上姜雪瑶，随即，视线越过她，死死盯住了她身后睿王腰间。
那枚代表亲王身份的龙纹玉佩，在窗外月色下，泛出幽冷的光泽。
“王……王爷……”素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她猛地抓住姜雪瑶的手臂，指甲深陷，“侯府的火！血……好多血！不是我……我没有害小小姐！是……是……”
话到嘴边，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抱着头，喉咙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叫，浑身剧烈抽搐，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好毒的手段。”姜雪瑶收回手，神情冷肃，“有人在她身体里种下了‘锁心咒’，一旦她想泄露关键的秘密，咒术便会发作，让她痛不欲生。”
睿王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她们竟然能对一个人使出这么毒的手段。
姜雪瑶从身上取下一套银针，在指尖一捻，“我用银针先封住她神识，暂且压制咒术，或许能问出那个人是谁。王爷……”
她看向他，话未说完，却见睿王回眸，眼神专注而坚定。
“有本王在。”
他低沉的三个字，仿佛定心石，让这间诡异的禅房都安稳了几分。
姜雪瑶点头，不再多言。她拈起一根最长的银针，屏住呼吸，对准素心头顶百会穴，正要刺入。
就在这一瞬，窗纸上一个黑影快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嗤！嗤！嗤！
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数枚淬着乌黑剧毒的飞镖，无声无息地穿透薄薄的窗户，首取床上素心嬷嬷的后心要害！
杀人灭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