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斜斜地从窗棂中投射进来,落在两位女子身上,仿若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
“这样就差不多了。”
钱樱满意地点头,看着那被圈圈画画的的纸张,“回头誊抄一遍,给玄郎和秦姐姐过目就行了,嗯……胡长老那边,就由我去分说——其实胡长老私下里也早就想做了了,只是面子上拉不下来而已。”
“那就好。”
白沅也松了口气:半个月下来,总算完成了一桩任务。如此一来,离着回家又近了一步。
这般想着,她的心情颇好,精神也放松了下来,身子往椅背靠去,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钱樱抬起头,瞧着眼前的女子。
此时的白沅,仿佛刚刚卸下了一份心事。展露出来的那份慵懒闲适,以及温婉柔媚,几乎与曾经记忆中的那位“天之骄女”判若两人。
三年荒院的幽居生活,完全洗去了往昔的高傲骄矜;而随着从那座荒冷萧索的院子中走出,眉眼之间的那份孤寂清冷,也总算渐渐淡去,比之当日庆功宴初见之时,多了些几分滋润。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这些时日的留宿大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玄郎哄人的本事果然不凡。
钱樱暗暗嘲弄了自家夫君一句,不过,并没有什么醋意。
要说起来,前些时日她还欠了这位五妹许多人情,可一直都没有机会还。如今见到她的心结似有解开的迹象,心中其实也很是为她开心。
只是,出于某种女子的本能,她总隐隐觉得,似乎还差了一层——那种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天涯的一层。
就像她当初于修行上,困顿于关隘之前那般……
“樱姐姐?”
大约是被盯得久了,白沅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将钱樱从那份突如其来的感触中惊醒过来。
“嗯……这几日做下来,沅儿妹妹可还适应了?”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的掩饰,却不料,对面那位素来以精明强干著称的女子却是摇头轻叹,似是有些烦恼:“适应倒是适应的,就是事情不免太过繁杂了些,总有些分身乏术之感。”
钱樱微微错愕——刚刚与她交流那份草案的时候,她可是真正见识到了这位的能耐。
天资纵横,才华横溢,各种明暗规矩一点就通,应对方法信手拈来,种种细节,亦是考量周全。
以这位的能耐,竟然还会分身乏术?
只是又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也是,初掌禁卫堂,要熟悉人事、事务,本就是大耗精力的时候,偏生最近玄郎又给她安排了这般多的事情……
想象着那堆事情砸在自己头上的感觉,这位二夫人心中不免就生出了满满的同情之意,口上宽慰道:“妹妹能者多劳。等到禁卫堂的事情上手,多半就好了。”
“只是我怕,到时候只会再给加上更多的事情。”
这般无奈地说着,白沅眉眼之间竟是颇带上了几分哀怨。
那份儿不自觉流露出的风韵情致,钱樱看着都呆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很显然,玄郎在她心目中的信誉已经破产了——不,确切地说,她确实认识到了玄郎那素来将一切都发挥到极致的本质。
不过这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应该是——
眼前的女子,刚刚无意间展露而出的那份柔媚风情,与昔日的那份外在风标气度之间的反差……即便身为女子,也不禁为之动心。
那一刻,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祸水,我见犹怜了。
也难怪玄郎之前……
“没关系,到时候就让他晚上多多补偿你就好了,反正他精力旺盛得很。”
钱樱眨了眨眼睛,脸上忽的就带上了几分揶揄和调侃,眼看着对面的女子先是愕然,反应过来之后变得张口结舌,的俏脸之上顿时升腾起一片红霞。
“樱姐姐!”
即便自诩厚脸皮,白沅也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这位二夫人居然开起了这种玩笑:只能说,已婚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口没遮拦。
单独在男人面前她还能逢场作戏,你来我往地互相调戏一二,可在眼下这般的情景,她委实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对面的钱樱却笑得越发的诡秘了:果然,沅儿妹妹虽然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但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脸皮薄得很。逗弄起来自是格外有滋有味。
难怪霜儿总是想着要欺负她。就是眼下,那红润润的脸蛋,她都想着要去咬上一口。
“这有什么——都老夫老妻了,他是个什么样儿,咱们还不知道?”
说到这儿,她甚至凑了上前,压低了声音:“和姐姐说,他晚上……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没有,夫君一向对我很好……”
白沅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心中却是哀叹:自家明明是来谈正事的,可怎么忽然间,这氛围就忽然古怪了起来?
“真的没有?”
钱樱步步紧逼,很明显一点儿都不信。
“呃……偶尔……”
白沅脸上越发的热乎了,想起之前的几天,顿时就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改了口。
“我就说嘛——”
钱樱笑得贼兮兮的——她的脑中,已经开始想象起那副大灰狼将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给生吞活剥的模样了。
“我和你说,玄郎他这个人,别看他外表一本正经的,其实私底下就是个无赖。最喜欢得寸进尺,你越是脸皮薄,越是好说话,他就越是要欺负你。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脸皮厚一点,但是也不能太过,他骨子里傲得很,真的急了,反而会……”
话题不知不觉之间,就变得荒腔走板。
钱樱向白沅细细传授着"驭夫之术”,白沅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可也确实抵不住对于杨玄更加深入的了解,渐渐的,就被勾起了兴趣。
如此这般,一个说,一个听,一直说到了日暮时分,钱樱觉得有些口干,方才停下抿了口茶。
白沅也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家脸上一片火热,咽了口唾沫,便打算起身告辞:“那个……樱姐姐,时间也不早——”
“嗯,确实挺晚了。”
却不防钱樱抢先一步站起身,一把揽住她的肩头:“说起来,你还没尝过姐姐我的手艺吧?要不晚上到我那儿?今儿我下厨,请妹妹尝尝手艺。”
两人的关系,经过这么一遭,似乎越发的亲密了——所谓人生三大铁,虽然没有一起扛过枪,也没有一起同过窗,但睡过同一个男人,还彼此交流了一番经验……嗯,大概也能算一个?
“……”
淡淡的馨香气息在耳边萦绕着,侧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明媚笑脸,白沅一时间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那妹妹就打扰了。”
“打扰什么,家里就你没尝过了。咱们走吧!”
钱樱笑着眯起了眼,挽起白沅的手臂,稍稍用力,拉着她出了门。
钱樱住的地方唤作沁芳居,离着金竹院有些距离,更靠近后花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