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中年道士解释得很是轻松,然而,幽煌只觉得自家背后渗出的冷汗,已经将内衣给完全湿透了。
这位魔主,这些年居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晃悠着——也就是说……自家的一举一动,所有的武功进境,他都一清二楚。
偏偏自己却毫无所觉……
不,不仅如此——
幽煌忽然一个恍神,脑子里头一个激灵,忽然只觉得,周遭安静得可怕。
城池之中,素来喧嚣不绝的人声、车马声,彻底消失了。
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只发觉,周遭的天地,不知何时,已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浓厚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周遭的满城黔首百姓,就这么毫无所觉地在血雾之中穿行、吆喝、说笑、打闹,上演着一幕幕活灵活现的哑剧。
这血腥味儿的来源……
就在自家边上,那原本平静流淌的河流之中,此刻翻涌着的,却是泛血腥浊臭的血红浪涛,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从浪头之中挣扎着冒头,千万只疯狂迷乱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家。
幽煌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被那扑面而来的腥气冲得神意迷乱,六腑抽搐。
连忙收摄心神,却发觉,一股狰狞可怖的浊意戾气冲进了他的形骸之中,与自家的真气融汇在了一起,正沿着静脉不断往复循环。
幽煌只觉得背后冷汗而下,僵硬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作为魔门圣子,幽煌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自是清楚,自家此时,已经身陷这位魔主大能的“万魔血狱”之中。
这般的境况之下,只消这位念头稍稍一动,自家立刻就要成为那在血河中不断挣扎厮杀,迷乱沉沦的无数妖魔之一,永世不得解脱。
“剑南的祁凡那边,是你透露出去的?”
耳边忽然传来冷飕飕的声音。
祁凡?
幽煌脑子里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想起那个自家打算随手捏死的小人物。本能地想要辩解,可随着体内那股浊意戾气一动,一切的心思,便尽数消散。
他咬了咬牙,便只说了一声。
“确实是属下所为。”
说话之间,就有些后悔的情绪从心头升起——他可没想到,那一个小小的卒子,这位魔主大能,竟然也注意到了。
自家当初不过是想惩治一番这个居然胆敢改投他派,给他上眼药的小卒子,给上下一个警告,顺便也落一落玄灵子那老鬼的脸而已。
“那小子虽然练武资质不行,但在做暗桩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咱们在剑南这么多年,不知埋了多少暗桩,那祁凡是少有的能够经营出点儿气候的。可现在,就这么没了。”
魔主的声音不辨喜怒。
然而,幽煌却只觉得,自家全身的血,一下子就给冻上了。
良久之后,感受着那正在体内张牙舞爪的戾气,方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此事……是属下私心之过。”
“……”
耳边没有回应,不过下一刻,正在全身游荡着的那股戾气不甘地嘶吼了一声,从他的体内渗了出来,化入了周遭的血雾之中,消失不见。
幽煌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很清楚,刚刚的那一出,不过只是开胃菜而已。
自家的坦白,只是换来了一个机会,真正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嗯,玄灵小子用那小鬼那事情压你,你有怨气很正常。咱们魔门嘛,不就讲究一个纵情恣意,痛快行事,要心意通达,念头舒畅嘛。”
“不过啊,你们要痛快,我也要痛快。两个比起来,我觉得,还是我的痛快比较重要——你觉得呢?”
一身血色道袍的绝光站在血河的边上,那双幽暗得没有一丝光泽的眸子看了过来。
“一切自是唯尊主上意志。”
幽煌躬身低头。
“一切唯我的意志?”
绝光嗤笑一声,“咱们圣门,什么时候这样过?这么多年下来,都是这样,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当然,这是本门常情,我不想管,也懒得管。”
“可是现在,因为你们内斗,我在剑南一个好不容易盼到的乐子没了。而天河门那边的乐子又起了不少变故,虽然结果应该会很有趣,但也确实超出了我的掌控。所以我现在心里头很是有点儿不痛快。幽煌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绝光的声音平和,仿佛只是疑问。
然而在对面,幽煌却根本顾不得地上的尘土,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属下有罪,还请魔主责罚。”
“责罚?那肯定是要的。不然你们一个个这么肆无忌惮地乱搞,把咱们圣门自己搞成了乐子,我怎么去找乐子去?还得被宵云那帮臭小子笑话……”
绝光一脸的嫌弃,伸出手指,掰了两下:“让我想想……对了,你还有半个月就要成魔君对吧?嗯……就这样!”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用太过着急。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半个月后你踏入先天,再巩固半个月,然后——就把这座城屠了吧。”
绝光呵呵笑着,语气相当的轻松,仿佛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不是在说屠城,只是随手在路边宰只阿猫阿狗。
然而,这一刹那,幽煌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战栗之感从脚底直蹿脑门。
“对了,记住了,包括外边的那间翠云寺,不要留下一个活口。到时候我会过来检查的。活下一个来,我都算你没有完成,到时候,可就要再屠一座城了。”
绝光的声音慢悠悠的,像极了一位刚刚布置完功课,仔细叮嘱,谆谆教导的老师。
只是,幽煌自是清楚,以这位一贯的作风,这,就是命令了。
必须执行,必须完成,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幽煌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周遭那些正在血雾之中穿行的身影。
这些刚刚进城时候感受到的无数鲜活的气息,包括刚刚和这位魔主热情打招呼的那帮子凡人,半个月后,自家都要杀掉,一个都不能留。
当然,对与幽煌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让人烦恼的事情——倘若靠着将这座城血祭了就能踏入魔君之境,他根本不会有着丝毫的犹豫。
他真正关注的,是后续……
宗师屠城,乃是世间绝对的禁忌——但行此恶者,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天下铁律。
一旦行了此举,他所要面临的,就是天下佛道各家门派的无尽追杀。
视线移转,幽煌终于对上了对面那双看向他的那双眸子。
无悲无喜,幽深得仿若无底深渊,看不见一丝光明。
然而,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庞上,却带着几分勉励的笑容:“然后……争取活下来。”
“……是,属下明白。”
幽煌咬牙行礼。
他知道,自己并无任何退路。
“嗯,等这一回,你倘若能够活下来,我就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对于幽煌毫不犹豫的态度,绝光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天河门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