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场面上就落了下风——做人还是要阳光点。来来来，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去看看外边，晒晒太阳。”

这话头转得实在太快，幽煌的气息忽然又是一滞——他可没想到，这位魔主大能，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晒——太阳？”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没错，晒太阳，顺便和我去城里转转。”

看着幽煌，中年道士忽然哈哈一笑，拂尘挥动，便往外一指：“你看这春光明媚，正是外出游玩的时候。咱们可不是那些牛鼻子，天天坐在山上，号称要当神仙，其实就是做个让人供的泥木雕塑。咱们圣门大道，乃是自人心而生，最是要和人打交道的。别成天在躲屋子里动歪脑筋，要多沾沾人气、烟火气，那样才能有未来。”

“……”

这等话，说起来头头是道，听起来也似乎有些道理，然而，从这位活过黑暗动乱之年，手中堪称血流漂橹的绝世凶魔口中说出来，幽煌只觉得着实太过荒诞。

以至于自家面上的肌肉都有些不断地抽搐。

不过，这位既然发了话，可轮不到他反对。

故而也只能低着头，跟在中年道士的身后，往外边走去。

云梦派所在之地，是湖广一处有些偏僻的州城之外，

以二人的身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踏入了城中。

时值开春，气候转暖，城池之中，一片人头攒动，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中年道人怀抱拂尘，悠哉悠哉地在街上走着，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幽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神始终紧紧地绷着。

“明光道长。”

忽然，边上一个正在看着摊子的中年商贩猛地凑近了几步，笑着和中年道人打着招呼：“这位……是新收的徒弟？”

明明幽煌本身气象不俗，可有那中年道人在前，不知怎的，落在周遭人的眼中，却成了个跟班的小道士形象。

“不是不是，贫道门派早就已经没人了，可没有徒弟。只是一个同道的晚辈，没有长辈照料，结果有些学艺不精，心思也不太正。贫道怕他走错了路子，特意带他回来，要好好教上一教。”

中年道士乐呵呵地笑道。





第七十章 绝光（下）


中年道士笑得乐呵，然而一旁听着的幽煌，脑子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却是嗡然鸣响，打心底的深处，就泛起了一丝丝的寒意。

学艺不精，心思不正，要好好教一教……

这位魔主这是……要敲打自己？

不……确切地说，这位的心目中，当真可有“敲打”这两个字？

还只是纯粹的……

“明光道长真是高义。”

偏偏，那不明所以的商贩还陪着笑脸，凑趣地捧了一句，转过身来，又以一副长辈的语气对着幽煌教训道：“明光道长道行高深，德高望重。小道士你能有这机会，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千万要跟着他好好学，莫要误入歧途了。”

幽煌盯着那张油晃晃的市侩面孔，强硬压下了心头的烦躁，低了低头，没有作声，只是脚下挪了挪步子，离着商贩远了些，继续站在中年道士的身后。

他怕这厮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把他给拍死。

“就是忽然心里头起了意罢了。”

中年道士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好了好了，宋三郎，你也别光说贫道这晚辈了。算算日子，你媳妇前些时候应该生了吧？”

“生了生了。”

说起这个，那商贩脸上顿时就一片喜气洋洋，“明光道长，你上回可算得真灵，果然是个大胖小子！咱们宋家后继有人了！”

“嗯，恭喜恭喜，后继有人就好，那就好啊。”

道士点着头，口中说着恭喜的话，只是旁边的幽煌听在耳中，却总觉得带着点儿意味深长的感觉。

这边正说着，边上又有一个卖肉的屠户腆着脸过来凑趣。

“道长，你什么时候也帮着咱家算一算，我家那婆娘什么时候能有啊……”

“求子这事儿……贫道可不会的。”

中年道士瞧了他一眼，抬手掐指算了算，然后摇头，又指了指城外，“不过贫道倒是知道一个——你若是当真要求子，城外边山上的那间翠云寺还是相当灵验的，你媳妇去拜拜，多半就有了。”

这话说的，顿时让那宋三郎和这屠户就是一愣。

“哎呀，你是道士，居然让咱去找和尚？”

屠户用那只粘满油腥的肥厚手掌摸了摸头，肥头大耳的脸上看着就有些狐疑。

明光也不恼，只笑眯眯地解释。

“咱们这行，一贯不管佛道神仙，只要灵验就好。我不擅长这个，自然就要找擅长的了——那帮和尚向来崇尚多子多福，你去问他们，一定成的。”

“真的？那我试试看……“

“试试好啊，那边香火好，多去那寺里上香，一定很快就能怀上的。”

明光一副很是好脾气的样子，一路行来，不断地和那些黔首百姓打着招呼，有时停下来闲聊几句，搭搭话，看着极为亲切，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息。

如此就这么一路走着，眼见着挨近了那条贯穿城池的河流边上，周遭树丛、草木多了起来，也变得清净了不少。

然后，中年道士总算停了下来。

幽煌也跟着止步，看着这位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么，可有事情要问？”

似乎是发觉了幽煌的疑惑，中年道士转过身来，眉眼唇角处，依旧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容。

然而幽煌看了，却只觉得有些瘆得慌。

”呃……明光道长？刚刚——“

他咽了口唾沫。

“刚刚？”

中年道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说那个宋三啊。他老婆在外边偷人怀了种。我帮着算了下是个男丁。然后宋三就乐呵呵地伺候了他老婆十个月，出生时候还摆了酒，花了不少银子。”

“那帮秃驴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我瞒下了这偷人的事情，算是救了这个小娃，是不是也该回去造个七层道观庆祝一下？”

“……”

幽煌一时哑然。

“又或者，你是在说那个侯七？那个侯七天生元阳有些缺陷，生是生不出崽子来的，纳妾也没用。我又不是大夫，可治不了这个；不过那间庙里的和尚**不错，精通送子之术，确实相当灵验的。”

”就算去一次不管用，多去几次就好了，总有一次能行的。”

看着中年道士那副笑眯眯絮絮叨叨的模样，即便是幽煌，也觉得一股透心的凉意，从胸口里头渗了出来，向着全身传导而去。

然后，刚刚一直被憋在心里的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顺畅问了出来。

“不，属下是说，道长和这些凡人，居然这么熟悉……“

“哦，你说这个啊。上回过来的时候，发觉这儿风景不错，所以这几年来我一直在这边住着。平时帮着他们算个命，或者写些书信，时间长了，就都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