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楼房一样的巨大身躯砸向了塞奥希特内城的大门,其上的贝类和珊瑚碎屑纷纷坠落下来,紧闭的门扉被砸出了一到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靠在岩石上的平克擦了擦嘴边流出来的血,身体的疲乏和过度使用蚀刻【月之暗面】的抽离感占据了身体的全部。他用右手抓住了耷拉着的左手手指用力一扭,随着钻心的疼痛刺入脑海,这根折断脱臼的手指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至于身上剩下的伤,就可以交给蚀刻的自愈能力了。
“起来,别装死了。”
他看向矮墙之后,浑身是泥的泽基探了个脑袋出来:
“那玩意儿……死啦?”
“死了吧,”平克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算是缓解了一下身上的疼痛,“刚才的事情还没说完,你去找以西结,他在那些房子的废墟里,我有事情要问他……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哦哦……”泽基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沙子和泥站了起来,他所在藏身处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一处火力点,七八把平克认不出来的铳械横七竖八,地面上的弹坑,燃烧焦痕和散落在泥里的黄铜弹壳——以及塞奥希特外城半数的废墟——全部都是他的杰作,“刚才我让你呼唤‘净化者之翼’的主炮,我终端都快按爆了,你咋话也不说一句嘞?”
“没必要,”平克再次敲了敲眉心,“还是你单纯的想把整座岛,连同我们所有人,一起轰到海里去?”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啊!那玩意的壳你也看到了!硬的可怕!你那根手杖劈上去都没个印子!我今天还有一次传送东西的机会,到时候拖个壁垒发生器什么的过来,包安全的!”
“我觉得,你说的那种东西应该是传送不过来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泽基尴尬的小小,扑打起了膝盖上的泥沙。
“既然未来德洛斯的炼金技术能造出来‘净化者之翼’这种战略兵器,为什么你一直用这些结构简单到我不需要调查都能重组的动能武器战斗。”平克瞟了一眼泽基搭建出来的充满古董的火力点。
“哇哦,”泽基搓了搓手,“雾之海尔姆德确实是个怪地方,本身我传送东西过来就需要时间,这里的雾可能干扰了我和另一个时空的联系,如果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话解释的话,这里的黑格尔-菲斯坦因架构在西格玛维度上的频谱受到概率投射的……”
“炼金技术的问题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平克打断了他的话,第三次捏了捏眉心,“现在你去看看以西结。”
“啧,你没有腿吗?”
回答泽基的是平克稍微解放的蚀刻,一股自背后而来的斥力扯着泽基脏兮兮的衣服将他向以西结所在的方向推去,慌忙不迭的泽基险些摔了个狗啃泥,踉踉跄跄的穿过满是弹坑的街道来到了一片废墟的边缘。
一道长长的堑壕在废墟之间被犁了出来,沿途的腐朽房屋尽数倒塌。那名为戒卫者的东西,实则是一只小山般巨大的怪物,它的样貌更为诡异,仿佛将半只螃蟹和半只海龟硬生生的拼接在一起,四对足自阴青的龟壳之中伸出,哪里有半分从前人类的样子。
虽有如此巨大的体型,却和笨重二字毫无关联,其力量只是八足缓踏,整个外城区便地动山摇。背上的硬壳更是硬的可怕,泽基掏出的爆炸物都无法在它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平克的手杖和链刃更是拿它毫无办法。除却速度和力量外,那些人类化成的身披贝壳的雾中鬼影也能成为它的助理,泽基曾经奇迹般地将其外壳炸出一道裂缝,却见那四面八方而来的雾中鬼影接连扑向它的身体,用贝壳将其再次填充修复完整,而塞奥希特内城的大门,也以同样的方式被封了起来,丝毫没有绕过它打开的机会。
这便是戒卫者,从其具有的能力和体型来看,他被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戒卫这通往内城唯一的通路,可谓是正如其名。光是见其样貌,泽基和平克便已经体会到了那群自烙印大陆前来海尔姆德,在经历了迷失的海雾,雾中的鬼影,向死而生抛开一切,只为寻找这场事件的真相的赏金猎人们在见到戒卫者时心中的绝望。
但是这次来的三人与那赏金猎人可是不同,平克和泽基有着蚀刻的加持,又有着能够穿越海雾指引方向的以西结作为向导。在戒卫者的攻击之下狼狈的逃窜了一会儿之后,平克便想出了能够击败这位戒卫者的方法——
既然无法从正面突破戒卫者的防御,那便只攻击从薄弱之处开始。
先前在前往雾之海尔姆德的船上时,他们曾经吃过一次螃蟹。德洛斯的大海常年冰封,因此平克从未见过这种浑身披甲的怪异生物。略带疑惑的水手手把手的教会了平克拆螃蟹,扭断脆弱的关节,拆下锋利的细脚,然后将那脚刺入螃蟹背后的薄弱之处,将其背甲整个掀开,最终平克才享用到了蟹壳之中的美味。
平克并不喜欢螃蟹的腥味,只吃了半只便把剩下的全部交给了泽基,但他一步一步的记下了水手们拆螃蟹的技巧。
如此道理,平克便应用在了与戒卫者的一战之中。
在说出自己策略的一瞬后,以西结和泽基便已自逃窜之中转过身来开始了计划的执行。以身为饵的以西结站立当场,主动出击以拖缓戒卫者的速度,而泽基则在矮墙之后支起了一座火力点,弹丸如同雨点一样刺破海雾,团团火光时而叮当,时而轰隆的在蟹壳身上爆裂开来,而平克则在二人争取的转瞬之间,来到了戒卫者疏于防卫的下身处,手杖化作鞭刃缠上其薄弱关节,就在戒卫者意识到平克的目标时——
【月之暗面】,蚀刻解放。
在斥力和平克的拉扯下,鞭刃化作铰链,咔嚓一声便自缝隙潜入了戒卫者的关节的薄弱处,外壳被挤压破碎的声音吱呀作响,粘稠的靛蓝色血液喷涌而出,一条尖锐的蟹腿,便被这么硬生生的撕扯了下来。
自人心不可见的月暗之处拒绝一切的斥力并未停歇,伴随着蚀刻场的余波在海雾中粼粼而动,那根被拆下来的蟹腿在鞭刃的拉扯下在空中倒转了一百八十度,锋利的尖端瞬间扎入了戒卫者身下外壳的缝隙之中。
平克向后欠身,抓着猫头鹰手杖头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捆在另一只蟹腿上的链刃被拉的笔直,伴随着的是他手上发出的咔啪声,那是自他手指的韧带上传来的,告诉他的身体几乎抵达极限的警告。但是他丝毫不敢放松,他的指节被扭转,剧烈的痛觉让平克已经无法维持握着的手势。
但以西结不会让人失望,以西结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如此的伤害无法对戒卫者造成最后一击,就在平克脱力的瞬间,原本在正面与戒卫者缠斗的以西结用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挡开挥舞而来的强硬攻击,在戒卫者注意平克时,一个箭步便踏上了它的身体——说来也奇怪,那锈迹斑斑的长剑,居然能挡住数吨重的冲击而不折断——而后,长剑作钉,又一根蟹腿被血淋淋的剜了下来,再次反刺入了它的身体,直至整根没入其中,尖锐的蟹脚触碰到了一个硬物,那正是戒卫者背上坚硬的壳。
这样的重伤自是引来了戒卫者的挣扎,庞大的蟹螯挥出,砰的一声便将正在拼命将蟹爪刺入戒卫者身躯的以西结自身上打落。巨大的冲击力将以西结震出数百米外,十几栋房屋在他身躯的撞击下轰然倒塌,沿途的风压就连海雾都被分割,在这雾影幢幢的外城区划出一道清明的界限。
幸好,这就是连续受到了两次贯穿伤的戒卫者的强弩之末。
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在得到喘息的平克再次解放【月之暗面】与泽基的一次火炮轰击之下,戒卫者的身躯被震起,随后撞在了塞奥希特内城的大门上。
“哇哦……”
泽基看向背靠着一座砖墙的以西结,他的下半身几乎已经变成了靛蓝色的肉泥,强弩之末的那下重击可以说将他的身体拦腰打断。他的面具不曾摘下,胸口两侧的鳃片有节奏的大张大合,就像一只离水的鱼最后的喘息。
“你还有救不?要不要给你念段悼词什么的,这玩意我背不熟啊,你得等我踅摸踅摸。”泽基蹲下看了看他黏黏糊糊的下半身。
“……有。”
过了一会,以西结嘶哑的声音传来。
泽基挠了挠头:“咋救呢,还是你靠呼吸就能回血?”
以西结没有再多搭理泽基,他伸手从旁边抓来了一只已经几乎变成章鱼的雾中鬼影尸首,那是进城的时候泽基杀的,因为上面还残留着碗口大的弹孔,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他另一只手微微抬起面具,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溜和咀嚼声,泽基赶紧站了起来背过了身去,如同逃亡一样跑回平克休息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