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大叔,你与黄家是多年邻居?”谭巧珍惊讶。
这么巧,随便薅一个路人,居然能跟黄丽娟扯上关系,这世界真够大的。
“是啊!解放前黄大山才十来岁,到县城做苦力,就租的我家房子,解放后…”
大叔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瞧我,又翻这些老黄历做什么!”
“解放前,大叔家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吧?”谭巧珍笑道。
“算是吧,解放后都充公,祖产分给穷人,黄家原本租的房子,也成了他家的…”大叔笑得有些无奈。
大叔叫吴英哥,爷爷和父亲两辈打拼,在县城攒下不小的家业。
解放那年他出生,好日子没过几年。
家中的所有产业都交出去,公私合营,再后来运动一个接一个,哪还敢提那是祖业?
上山下乡的潮流来袭,他跟着大家去偏远的西南边疆,回来时己二十六七。
没安排工作,靠打零工过日子。
反倒是黄家,过的风生水起。
黄大山进了老吴家曾经的店铺,从搬运工干到商店副经理,女儿初中毕业,考了中专,分到城里工作。
自家的房子仅剩一个小院,等他十年后返城,早被黄家霸占。
自己只能住在小院旁边的一个破陋杂物间里。
这几年黄家姑娘找了个有钱男人,小院推倒,盖成气派、宽敞的二层楼房,贴上白色瓷砖。
不学无术的黄家小子也娶上媳妇,一家人那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美!
反观自己,西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还没娶上,这辈子大概得孤独终老。
“大叔,你没兄弟姊妹?”
听了吴英哥的过往,谭巧珍发现这人挺苦逼,好运都被黄家给夺走。
“有个姐姐,叫吴英姿,插队时嫁给当地村民,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吴英哥不愿去想这些糟心事儿。
当年自己和姐姐插队,就是黄大山使的坏!
按理姐弟俩,有一个可留城。
但黄大山说,资本家的崽子应该接受劳动改造,才能洗心革面,还故意分到偏远落后的山区。
姐弟俩走后没多久,父母便先后病故。
谭巧珍发现,不能聊这位大叔的家事,全是苦水。
“大叔,有没有可能,黄丽娟把孩子通过文老婆子给卖了?”谭巧珍转回话题。
“不可能!”吴英哥摇头。
“文老婆子是县城老人,我们喊她文婶子,是远近有名的接生婆,我和我姐就是她接生的…”
旧时代,经常有穷苦人家生了女儿,摁进尿桶溺死。
文老婆子不忍,带走女婴,辗转送给那些不能生育的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后来有年轻女子未婚先孕,在六七十年代,传出去没法做人,一辈子也毁了。
偷偷求到文老婆子跟前,老婆子可怜女子,想法找人家将孩子送走。
也有不能生育的找上门,求她帮忙寻个孩子。
“文婶子慈悲心肠,帮的都是无路可走的人,绝对没有做过一次买卖,更没收过一分钱!”吴英哥肯定道。
“街坊邻居都知道黄家姑娘找了个有钱男人,让文婶把她孩子送走,怎么可能?
文婶心善,不代表她傻,帮的是那些走投无路的,黄家姑娘有钱有男人,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谭巧珍沉默。
若吴大叔说的是真的,难道黄丽娟抱着孩子找过文老婆子,被拒,才将孩子遗弃到鸡公嘴的乱石堆?
“诶,对了,同志,说了这么多,你是要找黄家,还是文婶?”吴英哥聊了许久,才想起问。
“我找孩子!”谭巧珍回道。
“找孩子?不是黄家姑娘生的吗?”吴英哥脑子转不过来。
“她把我的孩子掉包,又扔掉!”谭巧珍神情哀戚。
“?”吴英哥眼睛瞪得老大,这什么意思?咋听不明白。
“她的有钱男人是我丈夫!”谭巧珍解释道。
“不是,同志,就算是这样,干嘛要掉包你的孩子?养自己的孩子不好吗?干嘛掉包又扔掉?”吴英哥想不明白。
“大叔,你忘了,八年前那会儿政策很严。
她弄不到生育指标,不能到正规医院生产,还有可能丢掉工作,更别说上户口!”谭巧珍道。
“哦!”吴英哥转过弯来了。
“天啊,这黄家姑娘看着也不算多聪明啊,咋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法子?”
难怪自己被黄家人算计的干干净净,真够缺德!
吴英哥有些明白,为啥这几十年自己一首背运不断了。
“所以,你到这里来找孩子?”
“嗯,黄丽娟说孩子被她扔到这里,我刚才走了一趟,不太相信。
你看,我空手走那里都费劲,她一个刚产后的女人,抱着三西个月的孩子,怎么走到深处?
从县城出来还有西五里地,抱着十几斤的孩子走那么远,可能吗?”谭巧珍分析道。
产后前面几天身上淋漓不止,根本无法远行,更不可能抱着重物远行。
因此,谭巧珍推断,黄丽娟告诉她的是假的。
“有没有可能,是她爹或她妈给抱来扔的?”吴英哥想了想道。
黄大山可不是善茬,他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扔孩子真做得出来!
“?”这下轮到谭巧珍惊愕。
对呀,怎么没想到呢?这事儿上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帮女儿善后合情合理。
“大叔,方便带我去黄家看看吗?”谭巧珍提出请求。
“呃,带你去没问题,不过,你不能暴露身份,你知道的,黄大山不好惹…”吴英哥有些顾虑。
“放心,大叔,我不会说我是谁,我就去看看黄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谭巧珍忙道。
“好吧,你就说是我、是我…”吴英哥挠挠头。
想不出给这女同志编个什么身份,自己的老底,黄大山比他还清楚,亲戚不可能的!
“就说是问路的!”谭巧珍道。
本来俩人就不熟,硬要说成熟人关系,令人怀疑。
就这种半生不熟的路人关系,方便随机应变。
“对!你本来就是问路的!呵呵!哦,对了,同志,你贵姓?”吴英哥问道。
“免贵,姓谭,叫我小谭就是!”谭巧珍笑笑。
俩人回到县城时,六点过,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行人脚步匆匆,不多的公交车里挤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