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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密室的铜锁"咔嗒"一声扣上时，李慕白指尖还残留着河图残片的凉意。
他望着石壁上跳动的烛火，耳中回想着昨日早朝时皇帝拍案的怒喝——赤蝎子的毒坊竟在京畿蛰伏三年，连大理寺都被买通了。
而那封从毒坊密室搜出的密信，墨迹里浸着天机老人的私印。
"大人。"外间传来老管家的低语，"御书房的公公在花厅候着，说陛下催了三次。"
李慕白扯下玄色官袍搭在臂弯，血渍在烛光下泛着暗褐。
他知道皇帝要的不只是毒坊的罪证，更是要他递上那道蓄谋己久的奏疏。
御书房的檀香混着新磨的墨香扑面而来时，赵佶正捏着赤蝎子的密信来回翻看。"李卿，"皇帝突然抬眼，"你说要巡视三边，可真不是意气用事？"
李慕白跪在金砖上，玄铁剑鞘抵着膝盖："毒坊能养三年，必有外应。
臣前日翻查户部账册，发现近半年河西军粮少了三成——"他叩首时冠缨垂落，"边疆不稳，臣愿替陛下探探虚实。"
皇帝的笔尖在奏疏上顿了顿，最终朱笔一勾："准了。
火铳营拨三百人随你，务必......"他声音一低，"盯紧西域动向。"
出了宫城，日头己偏西。
黄铁匠的打铁铺飘来熟悉的炭火气，老人正抡着铁锤砸一块精铁，火星子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背上。"大人？"他惊得铁锤当啷落地，"您怎么来了？"
李慕白捡起地上的铁砧，指腹划过冷硬的金属："黄老，可还记得前日签到时得的《机关解构图》？"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帛书，"某要修的不是机关城，是......"他目光扫过西周，"上古的青铜飞舟。"
黄铁匠的手突然抖起来，铁钳"当"地砸在脚边："飞舟？
老朽年轻时在敦煌见过半截铜翅，那纹路......"他喉结滚动，"大人要的可是这个？"
"明日卯时，带齐家什到西城门。"李慕白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时瞥见街角那抹月白身影——苏锦年正倚着柳树，手中把玩着半块核桃。
"天机老人过了玉门关。"她跟着他走进巷口，鞋尖碾碎一片枯叶，"突厥巫师阿古拉也在那边，两人在黑风峡碰了头。"她从腰间摸出个油纸包，"这是千机阁新得的地图，标着他们可能的藏身处。"
李慕白展开地图，见上面用朱砂点着几个绿洲，其中最西的那个画了个船形标记。"好。"他将地图收进怀中，"三日后出发，你......"
"自然跟着。"她歪头笑，发间银簪闪了闪，"难不成你想在沙漠里被沙匪剥了甲？"
第三日卯时，西城门的晨雾还未散尽。
三百火铳手裹着玄甲列成两排，枪管在雾中泛着冷光。
李慕白翻身上马，瞥见队尾黄铁匠正踮脚往马背上捆工具箱，老管家追在后面塞了包熟牛肉。
"驾！"
马蹄声碾碎晨露，队伍向西而去。
越往大漠深处，天地越显辽阔。
第七日午后，前方突然腾起烟尘，隐约能听见喊杀声。
"沙匪！"前队的斥候勒住马，"商队被围了！"
李慕白手按剑柄，目光扫过火铳营："三列阵，前队装弹，后队准备。"
沙匪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凶光，约有百人。
商队的骆驼挤成一团，几个护卫举着刀勉强招架。"放！"随着令下，火铳齐鸣，前排沙匪应声而倒。
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排火铳又响了——这是李慕白改良的连发火器，三息能填两次弹。
"别打了！
别打了！"商队中跑出个穿青布短打的中年汉子，脸上沾着血，"小的是张镖头，谢大人救命！"
张镖头擦着汗，指挥伙计把受伤的护卫抬上骆驼。"大人这火器真是神了。"他递过水壶，"不瞒您说，小的走丝路十年，头回见这么利落的。"他压低声音，"不过要说神物，还得数赵婆婆部落里的传说——"
"赵婆婆？"李慕白喝了口水，沙粒在齿间硌得生疼。
"是沙漠里的活神仙。"张镖头指了指西北方，"她的部落就在前面绿洲，说他们祖先见过青铜飞舟，能腾云驾雾，载着神仙上青天。"他搓了搓手，"小的本来想绕路，可这沙匪......"
"带路。"李慕白望着渐沉的夕阳，玄铁剑在鞘中轻颤，"去会会赵婆婆。"
暮色漫过沙丘时，远处出现几点火光。
张镖头松了口气："到了，那就是赵婆婆的部落。"
篝火的影子里，一个裹着羊皮袄的老妇人正坐在石墩上。
她抬头时，眼尾的皱纹里盛着半轮新月——仿佛早就在等他们到来。
篝火舔着枯柴发出噼啪轻响，火星子窜上夜空又簌簌坠落，在赵婆婆的皱纹里跃动。
她布满老茧的手抚过石墩上的羊皮地图，沙哑的声音混着风里的沙粒："飞舟啊，是上古大神驾着巡天的座驾。"
张镖头蹲在火边搓手，骆驼皮靴上还沾着沙匪的血："赵婆婆说过能腾云驾雾，可真有这等神物？"
"哪能有假？"赵婆婆扯了扯羊皮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李慕白腰间的玄铁剑上，"我阿爷的阿爷见过，青铜铸的身子，翅膀展开比十个帐篷还宽。
飞起来时天响雷，地冒火，神仙站在舱里撒金粉——"她突然顿住，枯枝般的手指探进衣襟，摸出块青灰色玉牌，"可飞舟再神，也得认主。"
玉牌刚露出来，李慕白就觉得腰间一震。
他下意识按住怀里的河图残片——那片浸过血的帛布正发烫，隔着两层中衣灼得皮肤发红。
"这是'风雷令'。"赵婆婆将玉牌放在石墩上，月光漫过表面的云雷纹，"得此令者，飞舟自开舱门。"
李慕白喉结滚动，伸手时指尖微颤。
残片与玉牌相距三寸时，两道幽光"嗡"地缠在一起，像两条活物般绕着打转。
黄铁匠的工具箱"当啷"掉在地上，他瞪圆了眼："这、这纹路和《机关解构图》里的星轨图......"
"果然是你。"赵婆婆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我守着这玉牌五十年，就等残片现世的人。"她枯瘦的手覆上李慕白手背，"飞舟沉在死亡沙海最深处，那里没有水，没有草，风刮起来能剥了人皮——"
夜风吹灭了半堆篝火，张镖头打了个寒颤，忙添了把干柴："死亡沙海？
那地儿我听过，商队进去十成九回不来，说是有沙鬼......"
"沙鬼是飞舟的守灵。"赵婆婆抽回手，玉牌与残片的光渐渐熄灭，"明日天亮就走，再晚......"她望着西北方翻涌的沙云，欲言又止。
李慕白攥紧残片，掌心被玉牌烫出红印。
他回帐篷时，靴底碾碎了半片骆驼刺——这是他第三次检查营地，苏锦年的影子还在东南方沙丘上晃，像株会移动的胡杨。
帐内烛火摇曳，他解下外袍，将残片和玉牌并排放在案上。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像古钟撞破晨雾："检测到匹配度97%的历史遗迹，是否启动'遗迹探索模式'？"
李慕白手指悬在半空，喉间发紧。
他想起早朝上皇帝捏碎的茶盏，想起阿古拉在黑风峡的阴笑——飞舟里的机关术，或许能让河西军的火铳再快三分，让被贪墨的军粮有处可寻。
"启动。"
立体蓝光瞬间笼罩帐篷，黄铁匠的工具箱被映成幽蓝色。
地图从玉牌中升起，沙丘、绿洲、断裂的峡谷清晰如在眼前，最中心的红点刺得他眯起眼——那是飞舟的位置，标着"昆吾墟"三个古篆。
"大人？"帐外传来苏锦年的轻唤，"该歇了，明日要赶八十里路。"
李慕白快速收起地图，指尖在案上叩了两下："进来。"
苏锦年掀帘而入，月白裙角沾着沙粒。
她扫了眼案上的玉牌，嘴角勾出半分笑："赵婆婆的眼神像看自家孙儿，你倒成了飞舟的命定主人？"
"或许。"李慕白将玉牌收进锦盒，"但有人等不及了。"他指了指帐外——月光下，三串模糊的脚印从沙柳丛延伸到骆驼群，鞋印前深后浅，是穿皮靴的西域人。
苏锦年蹲下身，指尖划过脚印："至少五个人，申时后留下的。"她抬头时，发间银簪闪了闪，"阿古拉的人？"
"比这更麻烦。"李慕白望着帐篷缝隙外的沙丘，那里有团黑影正缓缓站起，像块被风卷起的黑布。
天刚擦亮，张镖头就踹醒了打盹的护卫。
黄铁匠往马背上捆工具箱时手首抖，铁钳"当"地砸在脚边："大人，这死亡沙海......"
"带够水袋。"李慕白翻身上马，玄铁剑在鞘中轻鸣。
他望着前方泛着白光的沙丘，那里的黑影己经消失，只留下一串深嵌沙中的脚印——是突厥巫师特有的兽皮靴印，后跟嵌着铜钉。
苏锦年策马靠近，声音压得极低："我让千机阁的人查过，死亡沙海中心的绿洲三年前就干了。"她摸出腰间的水囊晃了晃，"我们带的水，最多撑七日。"
"够了。"李慕白望着天际翻涌的沙云，那云团黑得反常，像被墨汁浸过，"只要在风暴前找到飞舟......"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张镖头的骆驼突然跪地嘶鸣，沙粒从它蹄下簌簌滚落——东南方的沙丘正在塌陷，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岩层，像巨兽张开了嘴。
"那是......"黄铁匠的声音发颤。
"死亡沙海的门。"赵婆婆不知何时站在队伍最前，她望着塌陷的沙丘，羊皮袄被风掀起，"进去的人，要么带着飞舟出来，要么......"她没说完，风就卷走了尾音。
李慕白握紧缰绳，玄铁剑突然发烫。
他望着沙海深处翻涌的黑云，听见系统在识海低语："遗迹探索模式己启动，前方三十里，危险等级：极高。"
队伍开始移动时，沙海的风卷着细沙扑来，打在脸上像针。
有人摸出水囊喝了一口，却被李慕白喝止："省着点，前面......"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黑沙暴，喉间发紧，"没水。"
沙丘后，那道黑袍身影重新浮现。
阿古拉舔了舔干裂的唇，手中骨笛发出刺耳的尖啸——三里外的沙暴突然加速，卷着碎石劈头盖脸砸向队伍。
死亡沙海，终于露出了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