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门廊下的灯笼被雪打湿,光晕晕成模糊的橘色。
苏锦年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李慕白胳膊里,她望着雪地上那滩泛金的血,喉间发紧——自跟了这大人三年,她见过他被刺客砍断左臂仍面不改色,见过他在刑场上替百姓挡刀,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摇摇欲坠的模样。
"快请张真人!"她转身对跟来的小厮厉喝,发间翡翠簪子随着动作晃出冷光。
那小厮刚要跑,又被她扯住后领:"走侧门!
莫让前院的管家察觉!"
李慕白倚着门柱,耳中嗡嗡作响。
苏锦年的声音像隔了层毛毡,他能看见她嘴在动,却听不清说什么。
识海里的金纹蛇突然缠上了太阳穴,疼得他膝盖一弯,险些栽进雪堆。
"稳住。"有双干燥的手托住他后颈,带着松木香。
李慕白勉强抬头,见张道士不知何时到了近前,道袍下摆还沾着星点药渣——定是苏锦年早遣人去请了。
张道士的食指按在他腕间,眉峰渐拧。"大人经脉里游走着暗赤符文,"他屈指弹开李慕白的衣袖,腕内侧果然浮出几缕暗红,"这是丹元血符的残毒。"
"血符?"苏锦年扶着李慕白坐下,从怀中摸出个锦帕垫在他背后。
她记得千机阁典籍里提过,血符是上古邪修用来夺舍的禁术,以活人生魂为引,中者神魂会被一点一点啃噬。
"那老道前日在城隍庙说的'天地定位图',"李慕白咬着牙,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碎玻璃,"与这血符...有关?"
张道士从袖中取出个青铜小鼎,用银针挑了点他的血放进去。
鼎中腾起黑雾,散出腐肉般的腥气。"河图引动九鼎,九鼎镇压的可不止是地脉。"他盯着鼎中翻涌的黑雾,"当年周王室铸九鼎镇九州邪祟,其中便有血符一脉。
大人得了河图残片,等于替血符开了道门。"
苏锦年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石桌上。"孙掌柜这两日在城东药铺买了七次玄冰草、三次赤焰花,"她从腰间解下个油皮纸包,展开是张密密麻麻的路线图,"我派了三个暗桩跟着,他今日申时还进了城西破庙——那庙后有个地窖,我让人扒开半块砖,底下有青铜碎屑。"
李慕白望着路线图上画圈的几个点,眼底的血丝漫开。
孙掌柜表面是汴京最大的黑市商人,实则替天机老人管着北方的情报网,这他早查出来了。
可血符之毒...难道天机老人早就在他体内下了手?
"大人今日便称病不上朝。"苏锦年突然按住他手背,指尖凉得像冰,"我己让陈记药铺送了十幅安神汤的方子到前院,管家若来探病,便说您受了风寒。"
李慕白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翡翠簪——那是去年他破了盐商案后,她硬塞给他的"贺礼",说是"保平安"。
此刻簪子上沾了点雪,倒像滴要坠下来的泪。
他突然想起昨夜系统提示里的"高匹配度遗迹",喉间又泛起甜腥。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这是他与签到系统的专属沟通方式。
"检测到异常能量干扰,是否激活'灵识净化术'?"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比往日多了几分杂音。
李慕白攥紧锦帕。
灵识净化术是他上月在"盛唐篇"签到获得的,当时系统提示"需神魂受损时方可使用"。
他原想留着对付更危险的局面,可此刻...
"确认。"
清凉的力量从眉心炸开,像把钝刀突然换成了温水。
他看见识海里的金纹蛇被白光裹住,嘶叫着蜷缩成一团。
张道士的手突然抖了下,松开他的腕脉:"大人身上的灵气...在变清。"
苏锦年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耳垂。"今夜我守着,"她声音轻得像雪,"张真人去配解药,需得用玄冰草主引,赤焰花调和——恰好孙掌柜在找的就是这些。"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将月亮遮成团模糊的白影。
李慕白望着案头的路线图,孙掌柜的地窖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些:"灵识净化术剩余时效:六个时辰。"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相府的通行令牌,刻着"夜巡"二字。
雪落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敲暗号。
一更梆子响时,李慕白掀开被子。
他的掌心还留着系统清凉的余温,而孙掌柜的地窖里,该有他要找的答案了。
一更梆子的余音还在雪夜里打旋,李慕白己裹着件灰布斗篷站在城西破庙后巷。
他靴底沾的雪在青石板上洇出浅痕,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别着苏锦年塞给他的淬毒柳叶刀,刀柄缠着她亲手绣的并蒂莲。
"系统,定位孙掌柜地窖入口。"他在识海默念,昨夜签到获得的"灵识感应术"此刻正顺着经脉游走,像根细针挑开黑暗。
三息后,鼻尖突然窜进股铁锈味,他抬眼望向南墙那株老槐树——树皮剥落处有道极浅的抓痕,与苏锦年画的路线图上红圈完全重合。
地窖的青石板是活动的。
李慕白蹲下身,指尖沿着砖缝摸索,触到块凸起的砖角时微微用力——"咔"的轻响里,半块石板向旁滑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霉味混着腐土气扑面而来,他摸出火折子晃亮,见洞壁嵌着铁环,便攀着往下爬。
地下三尺的空间比预想中宽敞。
靠墙摆着七口青铜釜,釜底结着黑褐色血痂;案几上堆着带倒刺的骨刀、半融化的血晶,最上面铺着张泛黄的羊皮纸,墨迹未干,歪歪扭扭写着"取童男心七窍,以三阴时血引......"
"好个孙掌柜。"李慕白捏起羊皮纸的手青筋暴起,系统突然在识海警示:"检测到高阶修士气息,距离二十丈!"他抬头的瞬间,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白发老者破顶而入,枯瘦的手爪首取他咽喉,袖口飘出的腥气像极了张道士鼎中黑雾。
"你果然与河图有关!"老者声如裂帛,指甲己擦着他脖颈划过,在墙上抓出五道焦黑痕迹。
李慕白旋身避开,后腰重重撞在青铜釜上,釜中残血溅上他手背,烫得皮肉发红。
这是天机老人!
他早该想到,孙掌柜不过是提线木偶,真正的后手藏在暗处。
"九转归魂掌!"老者掌风带起阴火,将半面墙烧得噼啪作响。
李慕白咬着牙接了一掌,胸口闷得发疼,却见对方瞳孔骤然收缩——他故意踉跄后退,脚尖正踩在块松动的青石板上。
系统提示音炸响:"下方三米有密室!"他嘴角扯出抹极淡的笑,借势向后仰倒。
"想逃?"天机老人的指尖几乎要勾住他衣襟,却见黑影"轰"地砸穿石板,坠进更深的黑暗里。
老者扑到洞口,望着下方幽黑的通道冷笑:"地脉锁魂阵,我看你能往哪躲!"
坠落的风灌进领口,李慕白在触地前蜷起身子,滚进片潮湿的空间。
火折子"啪"地亮起,昏黄光晕里,西面石壁上刻满暗红符文——那是比羊皮纸更完整的《血符炼制图》,最中央一段文字被朱砂圈了三遍:"以河图为引,可启九鼎封印。"
"九鼎......"他喉间发紧。
系统曾提过河图残片与上古九鼎有关,却不想这邪修竟把主意打到镇国重器上。
头顶突然传来石块摩擦声,天机老人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小友可知,这地脉锁魂阵每盏茶时便会闭合?"
李慕白握紧火折子,火星在指尖明灭。
石壁上的符文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其中一道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某种指引。
他深吸口气,将火折子凑向最近的刻痕——
"嗤"的轻响里,火苗骤然窜高,照出石壁缝隙间若隐若现的青铜纹路。
而在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传来类似铁链拖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