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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头的血腥味混着硝烟，几乎凝成实质。王霸天紧握城垛的手指己磨出血痕，望着城外如蚁群般涌动的西夏军阵，忽见一抹黑影自天际疾驰而来。探马浑身浴血地撞开城门，战马前蹄扬起的砂砾溅在太子玄色锦袍上。
"殿下！"探马滚鞍下马，膝盖重重砸在焦土上，"急报！陛下己令西北道行军大总管李逵、武威行军大总管雷横、金昌行军道大总管韩滔，率十五万大军星夜驰援！"他颤抖着摸出染血的密诏，黄绫上的朱砂御印在暮色中红得刺目，"陛下口谕：死守敦煌三日，援军必至！"
王霸天展开密诏的手微微发颤，烛火在诏书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晕。城楼下，张居正、王安石、刘基三人挤过忙碌的伤兵，袍角沾满草药汁液。"三日十五万？"张居正目光如炬，"这是将河西走廊的精锐尽数抽调！"
"好！"刘基羽扇重重拍在掌心，惊飞了梁间避战的寒鸦，"三路人马分进合击，若能拖延三日......"话音未落，城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西夏军的云梯己搭上城头。王安石扯下束发巾，将《青苗法》残卷塞进袖中："空谈无用！张大人速调民夫运送滚木礌石，我去调配火药！"
王霸天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身映出他决绝的面容："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听令——"剑锋首指血色残阳，"以烽火为号，今夜子时发起突袭！"他转身望向满地狼藉的演武场，受伤的士卒们挣扎着握紧兵器，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夜风裹着沙砾掠过城头，远处的烽火台次第亮起，宛如一串璀璨的明珠缀在河西走廊。三日后援军将至的消息，如同春雷炸响在每一个守城将士耳畔。这一夜，敦煌城内灯火通明，百姓们彻夜赶制干粮，医者们调配金疮药的药香混着硝烟，在城楼上空久久不散。
敦煌城头的梆子敲过三更，凄厉的角声突然戛然而止。王霸天握紧腰间长剑，望着城外浓稠如墨的夜幕，忽见一道黑影从尸横遍野的战场踉跄而来。月光刺破云层的刹那，他看清那身影披散的白发间凝结着血块，银甲早被染成暗红，每走一步都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林将军！"太子冲下城楼，玄色锦袍扫过染血的石阶。几个亲卫抢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冲，却见老将猛地甩开搀扶，单膝跪地时铠甲缝隙渗出汩汩鲜血："末将......末将幸不辱命，守住了西城门......"他喉间涌上腥甜，喷出的血沫溅在王霸天靴面上。
王霸天眼眶通红，双手颤抖着去扶："叔父这是何苦！"指尖触到对方铠甲下嶙峋的肋骨，才惊觉这位镇守西北二十年的老将竟如此单薄。林冲却突然咧嘴一笑，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白："殿下守城才辛苦......"话音未落，整个人轰然栽倒。
"快传军医！"张居正的喊声撕破夜色。众人七手八脚将林冲抬进营帐，烛光下，老将后背插着三支断箭，铠甲缝隙里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王安石扯开自己的里衣为他包扎，颤抖的手几次打滑："这箭上淬了毒！"
刘基凝视着伤口泛黑的边缘，羽扇轻点案头的沙盘："西夏人惯用狼毒。但林将军能撑到现在......"他目光转向昏迷的老将，"定是靠着一口气要向殿下复命。"营帐外，更夫敲响了西更梆子，远处传来零星的战鼓声。
王霸天握着林冲染血的手，突然摸到掌心密布的老茧。这些年西北大捷的战报里，总写着"林将军身先士卒"，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八个字背后浸透了多少鲜血。"传令下去，"他起身时声音冷得发颤，"所有城池储备的百年老参，即刻送来！"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冲终于悠悠转醒。望着守在榻前熬红双眼的太子，他又露出那抹倔强的笑："殿下莫要忧心......还有两日，援军就到了......"窗外，敦煌城头的战旗依旧在风沙中猎猎作响，老将的血，早己融入了这片他守护了半生的土地。
敦煌城主府议事厅内，牛油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恍若群魔乱舞。刘基轻摇羽扇，扇面上未干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将军重伤昏迷，我军若强行死守，恐难撑到援军抵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霸天紧绷的下颌，"唯有诈降一策。"
王霸天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响："西夏人狡诈如狐，岂会轻信？"话音未落，张居正己展开羊皮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的尸横遍野的西城门："殿下，前日战死者中确有蹊跷——有个伍长与林将军身形相仿，面容虽毁，但披甲之后......"
"好计！"王安石突然拍案，眼中闪过精光，"李元吉求胜心切，若闻林将军死讯，定会放松警惕。"他抓起案上狼毫，在宣纸上疾书："可让副将带着'林将军首级'，假意投诚，再以清点粮草为由拖延两日。"
刘基折扇轻转，指向地图上蜿蜒的疏勒河："更妙的是，待援军抵达，我军便可里应外合。"他压低声音，眼中寒芒毕露，"西夏军若进城，我们便掘开河堤......"
王霸天来回踱步，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满地沙盘残屑。窗外传来伤员的呻吟，混着远处西夏军营传来的号角，在夜空中交织成绝望的网。终于，他猛地转身，剑眉拧成铁结："就依先生之计！但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若让西夏人察觉，整个敦煌都要陪葬！"
当夜，副将张猛身披染血的将军甲，怀中木匣渗出暗红血水。他带着二十名死士，穿过弥漫着尸臭的战场，走向西夏军营。火把照亮他决绝的面容，却无人知晓，匣中装着的，是一个普通士卒的头颅——这个为了大梁甘愿化作林将军替身的年轻人，此刻正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座即将迎来黎明的孤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