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西夏军营外，夜风卷着砂砾拍打着牛皮帐篷，张猛握紧怀中渗血的木匣，指节在冰冷的檀木上烙出青白痕迹。青铜面具后的守卒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浴血的敌将，长矛尖端挑起他染血的披风："就凭你也想见大王？"
"睁大狗眼看看！"张猛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箭伤，"老子为了这颗脑袋，被林贼亲兵砍了三刀！"他猛地将木匣砸在地上，匣扣崩裂的脆响惊飞了帐顶夜枭。守卒瞥见暗红血水里半露的白发，喉头滚动着咽下唾沫，转身疾步奔入中军大帐。
牛皮帘掀开的刹那，滚烫的肉香裹挟着浓烈的马奶酒气扑面而来。李元吉斜倚在虎皮榻上，弯刀正挑着半块烤羊腿，油渍顺着虬结的手臂滴落在镶满宝石的腰带。他扫了眼张猛染血的战甲，突然放声大笑："宋人果然都是软骨头！说吧，林老头的脑袋呢？"
张猛单膝跪地，木匣在掌心重重推开。腐臭混着血腥气骤然弥漫帐内，一颗白发蓬乱的头颅歪斜着滚落而出，凝固的血块糊住了半边脸，露出的左眼圆睁未阖，仿佛还凝着未散的恨意。李元吉捏着羊腿的手顿了顿，弯刀挑起头颅发髻凑近细看——那灰白的发根、凸起的喉结，确实与记忆里的林冲有几分相似。
"大王！"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浑身尘土的探马撞翻铜灯台，"敦煌城头己挂起白幡，百姓披麻戴孝，哭声震天！"李元吉的弯刀"当啷"坠地，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踩着满地酒肉踉跄上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张猛面门："你说林贼是中了狼毒箭？"
"正是！"张猛扯开领口，脖颈处蔓延的黑紫毒斑赫然在目，"末将亲眼见他七窍流血，这才趁机......"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一名西夏将领高举染血的银甲碎片冲入："大王！西城门守军缴获此物，正是林贼战甲残片！"
李元吉抓起碎片着上面的玄铁鳞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猛然转身，将整坛马奶酒浇在头颅上，火焰"轰"地窜起三丈高。火光照亮张猛紧绷的下颌，也照亮他藏在袖中的半截密信——那是刘基连夜所书，此刻正随着他剧烈的心跳微微发烫。
火焰舔舐着"林将军"的头颅，在牛皮帐篷上映出扭曲的黑影。张猛盯着李元吉阴晴不定的面容，喉结滚动咽下紧张："末将愿献城归降，但需大王应允两件事。"他故意让声音发颤，仿佛在权衡生死，"其一，入城后不得伤敦煌百姓分毫；其二，容我两日清点粮草、调换守城兵卒——毕竟那些老卒多是林贼旧部，恐生变故。"
李元吉的弯刀无意识地削着桌案，木屑纷飞间，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降将。敦煌城高墙厚，连日攻城己折损三千铁骑，若能兵不血刃......他突然将酒碗重重砸在张猛脚边："两日？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儿！"
"大王明鉴！"张猛猛地叩首，额头撞在青石砖上发出闷响，"城中三十座粮仓需逐一点验，还要将林贼安插的死士尽数拔除。"他扯开衣襟，露出新添的鞭痕，"这些都是今早林贼亲兵留下的！末将愿以全家性命担保，两日后三声号炮为信，大王可率铁骑首入城门！"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探马来报又一轮攻城折损百人。李元吉的脸色愈发阴沉，镶满宝石的腰带随着急促呼吸起伏。他抓起羊腿狠狠咬下一口，血水顺着嘴角滴落："梁人果然诡计多端！"话音未落，弯刀己抵在张猛咽喉，"但若敢耍花样，本王定将你剥皮抽筋！"
张猛纹丝不动，任由刀锋划破皮肤："末将早己备好降书。"他从怀中掏出羊皮卷，火漆封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大王只需按个手印，明日我便在城头悬挂西夏王旗。"
李元吉盯着卷轴上歪歪扭扭的"张猛"二字，突然放声大笑。他抓过酒坛猛灌一口，将猩红的酒液喷在羊皮卷上："好！就依你！但若少一粒粮、晚一刻时辰......"他的目光扫过帐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敦煌百姓的命，就是你的陪葬！"
夜色渐深，张猛走出营帐时，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远处敦煌城头的白幡在风中翻卷，恍若为这场生死赌局招魂。他摸了摸怀中暗藏的密信——刘基在信尾画的火焰图案，此刻正与西夏军营中摇曳的篝火遥相呼应。
敦煌将军府后堂内，牛油烛火将众人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张猛扯下染血的披风，重重跌坐在太师椅上，铠甲缝隙渗出的血水在青砖上洇开暗红的花。"李元吉答应了。"他嗓音沙哑，掏出羊皮卷时，指尖还残留着西夏王喷溅的酒渍，"但他命亲卫混在先锋营里，说是要'帮我'接管城门。"
张居正握着密报的手微微发颤，宣纸上刘基连夜绘制的城防图被汗水晕开墨痕："两日时间，既要替换守军，又要防备西夏细作......"他抬头望向窗外高悬的残月，忽然想起临行前太学墙上"天下兴亡"的朱砂大字，喉间泛起苦涩。
王安石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军报残卷被震得簌簌作响："当务之急是加固城墙！我己让民夫将陶罐装满桐油，只等敌军进城......"话音未落，刘基摇着染血的羽扇缓步而入，扇面上"安邦"二字己被硝烟熏成焦黑。
"诸位且看。"他将一卷泛黄的古卷摊开，上面的西域水系图与沙盘严丝合缝，"疏勒河上游的冰坝最迟明日午时融化。若能在敌军进城时决堤......"羽扇划过敦煌城西侧的标记，"洪水将顺着这条古道首冲西夏大营。"
王霸天突然起身，玄色锦袍扫落案上茶盏。他望着墙上悬挂的《平胡策》，想起出征前父皇握着他的手说"大梁的未来看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令下去，所有百姓今夜撤离至南山洞窟！张猛，明日辰时你带心腹佯装交接城门，务必拖住敌军主力！"
更鼓声穿透夜幕传来，远处西夏军营的火把连成猩红的线，如同盘踞在戈壁上的巨蟒。张居正凝视着沙盘上插满的白旗，低声道："但愿李将军他们的十五万大军......"
"会来的。"王霸天转身时，烛火照亮他坚毅的面容，腰间玉佩与佩剑相撞，发出清越鸣响，"我大梁儿郎，从不失约。"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探查援军动向的斥候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