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瑾还在为如何以一种科学、严谨、且不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向顾星辞公布“他即将升级为父亲”这一重大“临床发现”而进行着内部思想斗争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研究的“病例”本人,早己经化身成了福尔摩斯,将她所有的微表情和行为变化,都尽收眼底。
顾星辞的“侦察行动”,是从嗅觉开始的。
他发现,那个曾经能面不改色地解剖福尔马林浸泡标本的女人,最近,对气味变得异常敏感。
有一次,李婶炖了一锅他最爱喝的、加了少许当归的乌鸡汤。汤刚端上桌,时瑾的眉头就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汤匙。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顾星-辞关切地问。
“没有,”时瑾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今天的药材味,好像有点重。”
【顾星辞内心OS:药材味重?这锅汤的配方,李婶都用了十几年了,从来没变过。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根据我之前看的那些备孕指南,孕早期,嗅觉会变得异常灵敏。难道……】
如果说,嗅觉的改变只是一个引子,那么,饮食习惯的颠覆,则几乎成了一个实锤。
时瑾的饮食,一向自律到令人发指。冰淇淋、炸鸡、麻辣火锅,这些被她定义为“垃圾食品”的东西,几乎从未出现在她的食谱里。
但最近,顾星-辞发现,他家这位自律的“时主任”,开始……馋了。
而且,馋得非常“刁钻”。
某个深夜,顾星-辞刚从外地飞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时瑾穿着睡衣,站在冰箱前,眼神幽幽地,盯着里面的一瓶……酸梅汁。
那纠结、渴望,又带着一丝“医者尊严”不容许她堕落的复杂表情,让顾星辞看得忍俊不禁。
“想喝?”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
时瑾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嘴硬地反驳:“没有。我只是在进行‘夜间食品安全巡查’。”
“是吗?”顾星-辞低声笑了,他打开冰箱,拿出那瓶酸梅汁,倒了小半杯,递到她面前,“那‘巡查员’同志,为了确保食品安全,是不是应该……亲口尝一尝,检验一下它有没有变质?”
时瑾盯着那杯散发着酸甜气息的液体,挣扎了足足有十秒钟。最终,理智,还是败给了身体里那股神秘的、不受控制的渴望。
她接过杯子,像只偷喝了蜜的小猫,飞快地,将那半杯酸梅汁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顾星辞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心都快化了。
【顾星辞内心OS:完了完了,实锤了。这又是嗅觉敏感,又是口味突变,嗜酸,还伴有轻微的疲倦嗜睡……所有症状,都指向了同一个‘诊断’!我的天!我要当爸爸了!我要疯了!不行,要冷静!时瑾还没告诉我,说明她自己可能还在观察期,或者……她在考验我!我必须表现得比她更冷静,更专业!】
从那一刻起,顾星辞正式开启了他的“准爸爸秘密行动”。
他的身份,从一个黏人的丈夫,悄然转变为一个……潜伏在“孕妇”身边的高级特工。
他将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命名为“雏鹰守护计划”。
而时瑾,则是他的“一号守护对象”。
行动一:环境净化。
他以“甲醛过敏”为由,将家里所有可能散发刺激性气味的香薰、空气清新剂,全部换成了最温和的、母婴适用的产品。
他甚至,还以“支持国货,保护知识产权”的名义,将时瑾那辆德系小钢炮,偷偷地,换成了一辆底盘更稳、安全性更高、并且配备了顶级空气净化系统的国产新能源SUV。
当他将新车的钥匙,交到时瑾手上时,时瑾看着他那副“快夸我,我思虑周全”的表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瑾内心OS:所以,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给我换辆车?虽然这辆车的安全系数确实更高,也更适合……孕妇。但‘甲醛过敏’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敷衍了?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行动二:饮食干预。
他不再让时瑾插手任何厨房事务。
他买了一堆《孕期营养圣经》、《月子餐大全》之类的书籍,每天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对着食谱,像做化学实验一样,捣鼓着各种“营养餐”。
于是,时瑾的餐桌上,开始出现了各种……画风清奇的菜品。
比如,用胡萝卜和西兰花,摆成了DNA双螺旋结构的“生命之源沙拉”。
比如,用枸杞和红枣,熬成了颜色酷似“血浆”的“补气养血汤”。
再比如,用各种坚果,拼成了一个大脑横切面形状的“益智坚果拼盘”。
时瑾每次吃饭,都感觉自己不是在用餐,而是在……上一堂别开生面的、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医学分子料理”鉴赏课。
“顾星辞,”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指着盘子里那个用蓝莓酱画出的、极其逼真的“心电图”,问道,“你确定,我们是在吃饭,而不是在进行‘病理标本’的餐前观察吗?”
“这你就不懂了!”顾星辞一脸神秘地解释,“这叫‘食育’!是一种沉浸式的胎教!让宝宝在妈妈的肚子里,就提前感受到医学的熏陶和艺术的魅力!赢在起跑线上!”
时瑾:“……”
她决定,为了肚子里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尽快把厨房的掌控权,夺回来比较好。
行动三:知识储备。
顾星辞的书房里,原本摆满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导演的诞生》,全都被替换成了——《从零开始学当爹》、《好爸爸胜过好老师》、《婴幼儿抚触按摩全图解》。
他每天晚上,都会等时瑾睡着后,戴上耳机,偷偷地,在网上观看各种育儿视频。
从如何分辨婴儿的哭声,到如何正确地冲泡奶粉,再到如何预防产后抑郁……
他学习的认真程度,比他当年研究影帝剧本时,还要投入一百倍。
有一次,时瑾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顾星辞不见了。她走出卧室,看到书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光。
她悄悄地走过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了顾星-辞那压得极低的、却又充满了困惑的声音:
“……所以,拍嗝的力度,到底是要像‘轻抚’,还是要像‘弹棉花’?”
“老师,请问,如果宝宝的便便,是墨绿色的,并且呈条状,这代表什么?是上火了,还是消化不良?”
时瑾靠在门外,听着他问出的那些“高深”问题,听着他那充满了求知欲的、笨拙的声音,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松了下来。
她之前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
这个在她面前,有时候会幼稚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原来,早己经,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想要成长为一棵,能为她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遮风挡雨的……大树了。
她唇角上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安心。
她没有推门进去。
而是,悄悄地,回到了卧室。
她决定,给这个正在努力学习的“笨蛋准爸爸”,留一个“毕业展示”的机会。
她拿出手机,给顾星-辞发了一条微信。
【时瑾】:顾先生,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正在书房里,为“宝宝便便的颜色”而苦恼的顾星辞,看到这条微信,先是一愣。
随即,他明白了什么。
巨大的狂喜,如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撞翻了桌上的水杯,但他完全顾不上。
他冲出书房,冲进卧室,一把将那个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对他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时瑾……你……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嗯,”时瑾回抱着他,将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你的‘雏鹰守护计划’,漏洞太多。需要我帮你写一份详细的《潜伏工作改进报告》吗?时主任,可以免费为你提供专业指导。”
顾星辞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下头,用一个充满了喜悦、感恩、和无限珍重的吻,封住了她所有未尽的调侃。
窗外的月光,温柔如水。
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未知与期待的生命旅程,在这一晚,以一种最默契、最温馨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