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如果是以前，路德或许还能抱有那么一点希望，但已经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他忽然有点心灰意冷。他失去了身为言灵师的力量，失去了自己的同伴，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回溯时间长河来到过去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者，是为了再看一次这个世界在自己眼前一步步走向毁灭吗？
　　嘴唇紧抿，勇者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周围的人顿时有点讶异，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少年情绪忽然低迷。有不相干的人大概是觉得路德这样太过颓废亦或者说是绝望，张口欲言，却忽然间睁大了眼，干看着路德，原本将要出口的话语凝滞在喉咙，能够吐出口的话语只有不知所谓的“啊啊”声。
　　不仅是他，周围所有将目光投向路德的人都是这般反应，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路德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表现，但他却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背后，两侧的肋骨有点瘙痒，像是什么正要发芽，破土而出。这种感觉路德有点熟悉，但他还未来得及仔细回忆，背后便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疼痛如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让路德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当他茫然地扭头，试图观察自己背后的异常时，却冷不防看到无数灿烂的光点往自己眼中钻来，将自己的视野占据，染为一片刺眼的白金色。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待到这光芒退去之后，才逐渐看到，自己的背上居然长出了一对流光闪烁的白金色羽翼，羽翼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洒下点点柔和的光点，将四周点缀如同梦幻迷离。
　　这羽翼？
　　路德的目光在接触到着羽翼的一瞬间闪烁了一下，他回忆起来，自己在时间长河内逆流而上时，也正是有这么一对羽翼帮助自己，自己才能顺利回溯时间来到过去。而这一对光芒流烁。焕彩生辉的羽翼，又来自于另一个或许早已逝去的存在。
　　“鲲鹏……”
　　口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鲲鹏在时间长河内承受岁月消磨最终无奈消逝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他顿时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被信赖着给予了灵魂与信念，但却只能在这里无可奈何，或许，他终究是所托非人了。
　　可是，伴随着这羽翼一同出现的，却还有悄然在路德耳畔响起的话语，声音极轻又极缥缈，仿佛来自虚幻的世界——
　　“让一切结束于最初的终焉。”
　　是鲲鹏的声音。
　　是他寄托在这灵魂的羽翼之中，穿越了时间长河逆流而来的提示。
　　最初的……终焉？
　　路德身躯微不可觉地颤了颤，脑海中似乎有一道灵光炸开，紧跟着，无数或冷漠或淡然的话语在他耳畔一一闪过——时间长河回溯时间的神奇力量、由因溯果由果及因的推断、秩序与混沌共生的血脉、达克利斯复活的关键、象征存在的王血、未曾完全被同化的艾丽西亚、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通道、勇者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此世与此时、回归彼处的提示、冷眼旁观的母神创、最古支配者高高在上淡漠的眼眸、似是而非语焉不详的提示……所有的一切杂糅到一起，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帝国边境，一座风沙蔓延的小镇上。
　　路德似乎看到了一副模糊的景象，那是被混沌魔气包裹的黑色巨人发出不甘的怒吼，伸出爪子要将不知量力的蝼蚁碾碎。而黑发黑眸，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却无所畏惧，他用倔强的眼眸望着即将到来的毁灭，然后一跃而起……投向死亡的怀抱。
　　“开始亦是结束，结束亦是开始……”
　　路德忽然低声念叨。
　　借由时间长河的力量，最初与终焉，两个在时间轴上截然相反的节点被连接到了一起。
　　于是，夹缝间的勇者找到了改变一切的办法。
　　路德猛地握住拳头，身后光辉灿烂的羽翼轻轻一扇，整个人顿时驾驭着骤起的疾风，往着小镇外飞去。小镇的居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而他所去的方向，却是西边。
　　没有人知道，这将会是世界给予勇者的最后一次注目。
　　因为，所谓勇者的故事，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最初的终焉。

第三十九章 少年与少女
　　——我叫路德，是你的同伴。
　　——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在风沙丘陵。
　　——我从时间长河逆流而上，回溯了整个世界。
　　——只是为了拯救你。
　　——虽然，你已经……
　　——将我忘记。
　　看着眼前用好奇而疑惑目光看着他的银发少女，路德觉得自己本应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鼻子依旧酸酸的，有种很难受的感觉。他原本准备了很多话要对她说，但到了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这些话却又和他的勇气一样，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视线逐渐模糊，少女的面容隔着一层迷雾，清晰却又朦胧。
　　直到少女的话将他从出神中唤醒。
　　“那个，请问，你是谁？”
　　她眨了眨眼：“你见过我的父母了吗？他们应该就在外面吧？”
　　父母……
　　路德想起站在金色麦田中朝他微笑的男女，又想起巴巴罗尔临走前的话，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他们，本该是素未谋面的他们，义无反顾地托付给自己他们最珍贵的宝物。这样的信任，哪怕付出性命，也不足以回报其万一。所以，为了回应他们的信任，路德也应该全力以赴才对。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将少女揽到怀中。
　　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少女的身躯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显然，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路德会做出这样的动作，银色的眼眸睁大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一阵阵男子的气息往她的鼻中扑去，让她的脸蛋一下子染上了娇羞的绯红。自从出生以来，除了父亲之外，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异性亲密接触，但很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难为情亦或是羞恼。恰恰相反，从眼前陌生的少年身上传来令她隐隐约约觉得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而除了父母以外，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嗅到过这种味道。
　　这种和父母很类似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卸下了不安与迷茫，被路德抱在怀中的身子也稍微放松了一下。
　　但她从少女的直觉中明白，自己或许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对方是一个她从未有过印象的陌生人。
　　顿时，她的心神有点慌乱，连忙抬起头，银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年的模样，语气有点着急，有点畏缩：“那个……请不要这样，我……能放开我吗？”
　　即使是她也明白，少年少女之间这种亲密的动作意味这什么。
　　可是，她的话非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路德揽着她的手更紧了。少女被他紧紧抱在怀中，面色羞红，手足无措，而少年却轻轻在她耳畔说道：“别怕……”
　　“请相信我。”
　　像是在许下承诺，又像是在称述事实。
　　少女感觉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忽地逐渐平静了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为什么，眼前的少年会给他如此特殊的感受？
　　她不明白某种即使回溯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