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苍穹之外，天域之中，无数红色的亮光汇聚成为一条血红的星河。而现在，那些妖艳的红色正一颗颗从天域中坠落，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在高空之上划出鲜血的轨迹，使这片染血的天空显得更加恐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路德努力回想昏迷之前的场景，却好像失去了那所有的记忆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
　　他抿了抿嘴唇，偏过头，顿时看到了一地断瓦颓垣。他似乎是躺在了圣城的街道上，但周遭那些原本华美而尊贵的建筑早已化为残骸倾颓着倒塌了，纯白的雕像四分五裂，只余下头颅还在注视着路德的存在。两旁街道上的树木被巨大的石块压弯，扭曲成了一个诡异恐怖的形状。路德稍微抬起眼，又看到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火红，好像有烈焰的恶魔正在汹涌肆虐，肆意地燃烧着这原本祥和一片的人间，要将它化为地狱。
　　路德甚至在远处看到了几座高大建筑的废墟，它们的形状外表路德很熟悉，那是曾经一直以来被所有人敬仰推崇，视为奇迹的古代奥术帝国浮空科技的结晶。可如今，它们也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石块，无力地向这个即将走向灭亡的世界施以注目之礼。
　　这个世界好像变了，变得很糟糕。
　　路德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点一点从地上挪起身，又扶着身旁一块古怪的巨石勉强站了起来。
　　他的胸口有一个狰狞的洞口，正往外渗透出猩红的血液。路德死死地捂着这个伤口，尽力不让血液过分流失。剧烈的痛楚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往他脑海侵蚀，每一次都让他有种痛苦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呼、呼……”
　　勉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路德尽量强迫自己忽视这个伤口，忽视这种剧烈的痛楚。他扶着巨石喘了一会气，然后抬起眼往远方望去，终于将圣城内的一切收入目中——出乎他的意料，圣城内没有一个人，准确地说，是没有一个活人。周遭只有燃烧的火焰与倒塌的建筑，街道上零星散落着几具尸体，都是残缺不全，像是被饥饿的野兽啃噬过。洒落在地面、墙壁上的血液因为时间流逝的缘故，早已变成了接近黑色的暗红，只有味道依然腥臭。
　　自己，似乎昏迷了很久？
　　路德眉头紧蹙，他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但更意识到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东西，关于一切的起因，关于自己所受的伤，关于眼前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关于空气中弥漫的浓厚的血腥与毁灭的气息……
　　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因你而起。
　　“你醒了？”
　　身后忽然传来少女淡漠的声音，路德的身体顿时绷紧，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居然还有人在，眼前的圣城已经是一副生机寂灭的模样，那么，自己身后的少女又会是谁呢？她知晓眼前这只残酷景象的原因吗？
　　路德没有发现，自己所听到的少女声音十分熟悉。他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扶着巨石，挪动脚步，缓缓转过身。他不担心对方会趁机对他发难。如果她想杀自己的话，在自己刚刚苏醒甚至还未苏醒的那时便可以做到了。
　　其他的姑且不论，这出声的少女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
　　路德是这样猜测的，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也确实是准确的，因为，当他转过身时，看到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不远处，一块形状古怪的巨石上，灰发灰眸的少女静静地坐在上面，她注视着路德，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他此时的模样。少女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脚踩木屐，手腕上戴着兽牙串成的项链，腰间挂着一个红色的香囊。少女手中提着一盏宫灯，白色的宫纱内是名为燧火的火焰，金色的火苗跳动着，拉出一个黑色的长影。只是相比之前，它的生机也已经没有那么旺盛了。少女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长度惊人，在狂风呼啸中随风飘荡，如燃烧的火焰，又好像盛开的花朵，如此绚烂。
　　在看到少女那一瞬间，路德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诺……”
　　他顿住，干涩的嘴唇抿紧，喉咙深处吐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似乎野兽在嘶吼。放在胸口处的那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紧紧地擢抓着心脏，将衣裳也抓得皱巴巴的。剧烈的痛楚再一次涌上心头，路德的双手双脚乃至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但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他想起来了。
　　他回想起了一切，包括奥创神殿之上，两个宇宙通道的开启、混沌突如其来的袭击、自己语言之力的忽然消失、母神创的冷眼旁观、红色星河的陨落、震撼整个秩序世界的爆炸，以及——另一个艾丽西亚的觉醒和离去……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被算计好谋划好的、沿着命运的轨迹流淌的一切，他都回想起来了！
　　生平第一次，他无比痛恨着所谓的命运。以前的他觉得，顺着命运就这样走下去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因为命运是自己决定的，所以，命运的道路也是自己的道路。但是，现在，事实告诉他你的想法不过是一个笑话，没有人的命运可以真正属于自己拥有，要知道，命运的另一个意义，往往是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
　　路德终于体会到了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的感受了。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连皮被咬破，血液渗透出来也没有察觉。扶着巨石的那只手狠狠地抓着石块表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血丝流淌。
　　他仰起头，一步一步朝着灰发灰眸的少女走去。
　　少女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路德，在看到他这好似做出了抉择的举动之后，她轻轻从巨石上跳了下来，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路德的到来。
　　风吹过，火焰燃烧着，一片断瓦颓垣之中，伤痕累累的少年挣扎着，一步一步朝着不远处的少女走去。他的步伐不算沉稳，甚至时常会因为身体的原因而踉跄，但是，却隐含着常人无法发觉的坚定和决然。每走一步，他身上的伤势便严重几分，甚至有鲜血从胸口一直淌到地上，在他经过的道路上开出了妖艳的罂粟。但是路德没有多想，只是一直朝着少女走去，最后，终于停在了少女面前。
　　路德站定，在他面前是神色依然淡然，没有丝毫变化的少女。看到她这幅表情，路德不知为何，内心忽然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可以这样子？明明一切就发生在眼前，明明一切都是因为你们，可你们……为何总是可以做出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模样，难道可以说——因为这是命运吗？
　　何其可悲而可笑的命运！
　　路德忽然抬起无力地手臂，手掌握成拳头，咬紧牙关，一拳朝着少女打了过去，口中同时怒吼道：“诺娅！！！”
　　这一拳，凝聚着路德的愤怒与不甘，他没有半分保留，将自己残余的力量全部注入到这一拳之中。拳头划破虚空时，甚至发出了隐隐约约的呼啸轰鸣声，这足以证明路德并非只是在虚张声势，可是，面对他的这一拳，诺娅却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静静地用灰色的眼眸注视着路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