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小声回道:“没了。”声音怯生生的,在这寂静压抑的大殿里轻轻落下,却好似惊起无形波澜。
燕夜离眉头皱得更深,心底既有一丝松快,不用再听那些揪心事,又莫名腾起股股烦躁,仿若满心期许被这简短二字骤然截断。他沉默良久,周遭空气仿若都胶着凝固,殿内烛火摇曳,映出他阴晴不定的面庞。
“退下吧。”燕夜离终是开口,嗓音有些喑哑,抬手揉了揉眉心,似要驱散那萦绕不去的烦闷。李钟如获大赦,忙不迭叩首告退,脚步匆匆,很快没了踪影。
待殿内只剩燕夜离一人,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月色清冷,洒在雕栏玉砌的宫殿上,勾勒出疏离淡漠的轮廓。他目光遥遥望向兰水宫方向,眼前不由自主浮现江宛清的面容。
“哼,这性子,真该好好磨磨。”燕夜离低声自语。
云姝宫内,静姝忆原本正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可骤闻舒洋消失后的消息,她面色瞬间阴沉如墨,那原本闲适的姿态瞬间僵住。
旋即,她猛地抓起手边茶盏,狠狠朝地上摔去,茶盏应声而碎,滚烫茶水四溅,瓷片纷飞,吓得一众宫女齐齐跪地,簌簌发抖。静姝忆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跪在身前的平锦,那目光仿若要将其生吞活剥,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平锦,你怎么办事的!我千叮万嘱,不是让他出宫去了,怎么会不见?你可知道他身上担着多大事,若是坏了本宫的计划,你有几条命能赔得起!”
平锦身子抖如筛糠,额头冷汗如雨下,磕头如捣蒜,砰砰作响,口中慌乱回道:“娘娘恕罪,奴婢当真不知啊!舒洋前夜按您吩咐乔装离宫,一切看着都顺遂,哪成想后续就没了踪影,奴婢已派人四处寻查,连暗线都动用了,可就是找不着一丝踪迹,奴婢罪该万死,求娘娘再给奴婢些时辰,定能寻回他。”
静姝忆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抬手狠狠扇了平锦一巴掌,清脆声响彻殿内:“再给你时辰?晚了!若是舒洋落到旁人手里,把咱们那些事儿抖搂出去,本宫就先拿你开刀,剐了你都难解心头之恨!还不快滚出去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回来!”平锦捂着脸,连滚带爬地奔出云姝宫,静姝忆瘫坐在榻上,目光阴冷,满心盘算着若舒洋真出了事,便只能弃车保帅了。
这三日,江宛清的身体仿若被阴霾迅速侵蚀的娇花,一天不如一天了。每一寸光阴的流逝,都似在抽离她本就微弱的生气。用过早膳后,她强撑着绵软无力的身躯,那原本圆润的指尖此刻泛着青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纤细的手臂微微发颤,好似承载着千斤重负。
她刚想借力站直,双腿却陡然一软,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意识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远,整个人便直直地昏了过去。
身旁知夏惊呼一声,她眸光骤缩,不假思索地慌乱伸手去扶,双手急切地穿过江宛清绵软无力的腋下,使出浑身解数将她往怀中揽。
知夏紧紧抱住江宛清,手臂因用力而肌肉紧绷。她的下巴轻抵着江宛清的头顶,眼眶瞬间红透,她知道小姐等待的时机到了。嘴里喃喃念叨:“小姐,您醒醒啊,小姐!可千万别吓奴婢。”
知夏将江宛清绵软无力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还未等安置妥当,就心急如焚地奔到门边。她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双手死死拽住门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冲着门口值守的侍卫求道:“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们家小姐真的病得很重,眼下危在旦夕啊!你们行行好,通融通融,耽搁了救治时辰,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罪过谁担得起呀!” 她声音已然哽咽,带着哭腔的话语破碎又急促。
为首的侍卫张雨见状,浓眉瞬间拧成一个“川”字,心里暗忖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有丝毫耽搁,当下扭头对着一旁的手下喝道:“快去通知李钟公公,就说兰水宫这边出了急事,婉嫔娘娘昏厥不醒,情况危急万分,让公公速来定夺!”那小兵领命,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而去。
张雨随即转向殿门里满脸泪痕、几近崩溃的知夏,微微抱拳,神色虽冷峻,语气却尽量放柔:“姑娘,您先别急,我知晓您心疼自家主子,可娘娘这禁闭期还没过,没有上头指令,咱兄弟几个实在不敢擅离职守放您出去。眼下已派人去请示李钟公公了,一切还得看陛下如何抉择,公公向来办事周全,定会尽快有个安排,您且宽宽心,在这儿守着小主,莫要急坏了自个儿身子。”
知夏听闻,瘫坐在地,双手捂脸,泣不成声:“我家小姐都快不行了,哪还等得起啊!万一陛下怪罪,我一力承担,求你们做做好事吧!”张雨面露难色,却只能坚守职责,默默站定,心中只盼李钟能快些赶来,化解这燃眉之急,否则真出了人命,这兰水宫的祸事怕是要牵连众人。
李钟刚伺候完下朝的燕夜离,正手脚麻利地整理着御书房案几上散乱的奏章,将朱笔仔细归位,又拂了拂砚台边缘残留的墨渍,确保诸事妥当,这才直起腰,长舒一口气。抬眸之际,便瞧见兰水宫的侍卫,正一路小跑着朝这边赶来,神色慌张,脚步踉跄,还险些撞到路过的小太监。
那侍卫额头上满是汗珠,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衣衫也因奔跑而凌乱不堪,见了李钟,“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抱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李公公,可算寻着您了!兰水宫出大事了,婉嫔娘娘用完早膳起身时突然昏厥,人事不省,如今气息奄奄!”
李钟闻言,心头猛地一沉,脸色骤变,顾不得平日里的沉稳仪态,匆匆对身旁小太监叮嘱几句,让其好生照看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