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梦和知夏心领神会,忙深吸一口气,将那满腔怒火强压回心底,微微垂首,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可紧握的双拳,仍透着几分不甘的劲道。
高位上的静姝忆,眼角余光却瞥见底下江宛清身旁人的小动作,嘴角当即浮起一抹似有似无、意味深长的笑意,悠悠开口说道:“江妹妹的侍女好像很不满本宫啊”
那声音,娇柔中透着几分冷厉,仿若春日暖阳里骤然拂过的一阵凉风,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上一层薄霜。话落,她轻轻放下茶盏,发出“嗒”的一声脆响,目光直直地望向江宛清主仆,柳眉微挑,眼含审视,似是在等着一个说法,又似是已然笃定对方会在这威压下露怯,殿中的气氛也因这一句,如紧绷之弦,一触即发。
江宛清心下一惊,却未乱了分寸,盈盈施了一礼,轻声说道:“静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这侍女不过是初入宫闱,不懂规矩,见着场面心里紧张,手脚便没了个轻重,绝非对娘娘有半分不满,还望娘娘大人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说着,暗暗递了个眼色给惜梦和知夏。
惜梦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伏得极低,额头触地,声音带着颤意与悔意:“奴婢该死,扰了娘娘雅兴,只因近日身子不适,有些犯迷糊,在娘娘跟前失了态,求娘娘恕罪。”知夏也赶忙跟着屈膝,大气都不敢出,紧攥着衣角,跟着附和:“娘娘,咱们主子素日里常教导要敬重娘娘,绝不敢有忤逆之心,望娘娘开恩。”
静姝忆却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高位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那敲击声恰似重锤,一下下砸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她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良久,才轻启朱唇:“江妹妹,不是本宫不给你面子,这后宫之中,上下尊卑分明,便是个侍女,也不能这般肆意妄为,若都似你这侍女,不懂收敛,日后岂不乱了套?”
江宛清欠身更深,神色诚恳,言辞恳切道:“娘娘所言极是,都是臣妾管教无方,我愿意代她们受过。”江宛清边说,边抬眸,看向静姝忆。
听到这话的静姝忆,嘴角笑意瞬间漾得更开,那笑容却并无半分暖意,恰似寒夜中幽魅的鬼火,透着森然冷意与得逞的快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罚江妹妹跪在这两个时辰吧。在这后宫,若规矩犯了,不痛不痒地揭过,往后怎能服众?妹妹你既这般深明大义,主动揽责,想必也不会推脱这小小惩戒。”
江宛清闻言,面上倒是波澜不惊,仿若一泓静谧幽深的古潭,瞧不出半分情绪的涟漪。她莲步轻移,身姿依旧优雅婀娜,缓缓屈膝,动作端庄又克制,在众人瞩目中,裙摆如绽于地面的绿色绮花,轻柔铺散开来,直至双膝稳稳跪地。
“谨遵娘娘吩咐,臣妾认罚。”她朱唇轻启,声音恰似春日晨间穿过薄雾的微风,轻且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眼角余光瞥见侍女惜梦与知夏又要开口求情,她目光迅疾扫过,带着警示与安抚,制止了二人冲动,深知此刻再多言语,只会让局面愈发糟糕,唯有默默咽下这口苦水,静待这场风波过去,再谋后事。
静姝忆抬眸瞥了眼殿角那精美的沙漏,眼见着细沙簌簌落下,计时已近尾声,便慵懒地整了整肩头滑落的披帛,那披帛上绣着的金线花纹在日光下闪烁微光,愈发衬得她神色矜贵、仪态高华。她朱唇轻启,声音悠悠传遍大殿:“今天的请安就到这里吧。”
话语虽轻,却似一道不容违抗的懿旨,刹那间,原本静悄悄的殿内涌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众妃嫔纷纷起身,敛衽行礼,口中娇柔婉转地说着“恭送静妃娘娘”,眼神或恭顺、或敬畏,姿态各异却无一敢造次。江宛清仍跪在地上。
夏知若晨起对镜梳妆,满心都是陛下昨天没有碰自已的酸涩与失落,精心描就的蛾眉也似凝着愁绪,唇上那一抹嫣红都失了生气。本还沉浸在陛下未曾眷顾的怅惘之中,恹恹打不起精神,可当踏入这请安的殿中,目睹了静姝忆与江宛清之间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冲突,她心底竟悄然涌起一丝隐秘的快意。
此刻,她莲步轻移,身姿袅袅婷婷,行至江宛清身侧,目光自上而下,肆意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儿。见江宛清脊背挺直的跪在那里,夏知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划出一抹几不可察却满含幸灾乐祸的弧度。她轻掩朱唇,假作关心地柔声说道:“江妹妹,这可真是委屈你了,只盼妹妹往后能仔细管教下人,莫再冲撞了静妃娘娘,落得这般下场呀。”话里话外,尽是绵里藏针的嘲讽,那甜腻嗓音在空旷大殿中悠悠回荡,恰似给江宛清本就难堪的处境,又添上一抹冷霜。
周围的嫔妃们本就惯于在这后宫的暗流涌动里寻机站队、踩低捧高,见江宛清这般狼狈跪地,恰似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围拢过来。
李常在率先发难,轻摇着手中绣帕,娇声笑道:“哟,江妹妹,平日里瞧你一副温婉知礼的模样,怎的今日竟让侍女闯出这等祸事,连累自个儿受罚,当真是可惜了呀。”说罢,还捂嘴偷笑,眼角眉梢尽是奚落。
旁边身着鹅黄衣衫的榆贵人也不甘示弱,撇撇嘴接话道:“就是说呢,这后宫规矩森严,岂是能随意糊弄的,江妹妹还是太年轻,不懂管束下人,也该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咯。”那语调阴阳怪气,故意拖长的尾音,在大殿中嗡嗡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