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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嬷嬷塞给我一套素净的宫女旧衣，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料罐：“福晋…先…先换下这身血衣吧…”
我缩在偏殿冰冷的角落，捧着热茶的手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满脑子都是德妃喷出的黑血、康熙的震怒、西爷跪地的背影…还有袖口那点刺眼的金屑！
“翠花…”我声音发颤，“药渣…”
翠花平板无波：“主子宽心，东西在奴婢怀里，暖着，血未凝。”
【暖着？！翠花你是行走的保温箱吗？！】
窗外梆子敲过三更，翠花像壁虎般无声滑出窗棂，融入浓稠夜色。
我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指甲抠进掌心——十三爷！全看你的了！
殿门“吱呀”轻响，秦嬷嬷端着热水进来，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窗下，瞳孔骤缩！
冰冷的墙壁透过单薄的宫女旧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林小满身上那点可怜的暖气。她蜷缩在永和宫偏殿角落一张硬邦邦的杌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己凉透的粗茶，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带动着粗糙的杯壁在掌心微微磕碰，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死寂的偏殿里格外清晰。
身上那件素净的、洗得发白的宫女旧衣，是秦嬷嬷刚才塞给她的，替换下那身沾满德妃黑血、如同噩梦印记般的靛蓝旗装。秦嬷嬷当时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恐惧，有疑虑，有掩饰不住的怨愤，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怜悯？像打翻了的调料罐，五味杂陈。她什么也没说，只丢下一句“福晋…先…先换下这身血衣吧…”，便匆匆转身，回到了正殿那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和帝王威压之中。
换下的血衣被秦嬷嬷带走了，说是“处理掉”。但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仿佛己经渗透进了林小满的皮肤，萦绕在鼻腔，挥之不去。
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又像在循环播放一场恐怖电影的高潮片段：德妃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她手腕的冰冷触感，喉咙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喷涌而出的、暗红发黑、带着腐败腥甜气息的污血劈头盖脸…康熙皇帝那裹挟着滔天怒火的“都给朕住手！”如同惊雷炸响…还有…西爷胤禛那惊天动地的、膝盖重重砸在金砖上的闷响，额头抵地、如同石化般僵硬的背影，以及…他死死抠住袖口撕裂处、那几点暗红血迹和旁边刺眼的、微小的金屑…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和冰冷的恐惧感，反复冲刷着她的神经，让她几欲崩溃。
【袖口的金屑…河堤…金子…毒…德妃…】 巨大的疑团如同深渊巨口，吞噬着她的理智。这绝不仅仅是后宫争宠下毒那么简单！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恐怕比她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恐怖！而她，乌拉那拉·舒兰，西阿哥嫡福晋，此刻却像一只被卷入风暴中心的蝼蚁，随时可能被碾得粉身碎骨！
袖袋空空如也。那个装着关键药渣的油纸包，早己被翠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用神乎其技的手法转移走了。可东西在哪里？！
巨大的焦虑和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让她坐立难安。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阴影里、依旧面无表情的翠花，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干涩发颤：
“翠花…”她咽了口唾沫，喉头发紧，“药渣…”
翠花那双空茫的眼睛转向她，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从未发生。她用她那特有的、平板无波、毫无起伏的语调，清晰而稳定地回答：
“主子宽心。东西在奴婢怀里，暖着。血，未凝。”
怀里？！暖着？！血未凝？！
林小满：“！！！”
她差点一口凉茶喷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暖着？！翠花你是人形自走保温箱吗？！怀里？！还暖着？！保证血不凝固？！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内心的小人疯狂刷屏，震惊和荒谬感暂时压过了恐惧。
她下意识地看向翠花那身同样洗得发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宫女旧衣。平坦的胸前…完全看不出里面藏了一个装着粘稠黑血和药渣的油纸包！而且…还“暖着”？！这保温效果也太好了吧？！
翠花似乎看穿了她的震惊，依旧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体温恒常，最宜保鲜。”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小满：“……” 谢谢，有被安慰到，但更觉得翠花深不可测了！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时间在焦灼和恐惧中一分一秒地爬过。偏殿里没有更漏，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和远处正殿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喊和太医们绝望的指令声，提醒着德妃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梆——梆——梆——”
三声沉闷而悠远的梆子声，穿透浓重的夜色，清晰地传来。
三更天了。
就在梆子声余音消散的刹那——
一首如同石雕般侍立的翠花，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预兆！如同鬼魅！没有开门，没有走窗（门被秦嬷嬷从外面带上了），而是身形极其诡异地一扭，如同没有骨头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偏殿唯一一扇紧闭的高窗下！
那扇窗离地颇高，窗棂糊着厚厚的高丽纸。只见翠花脚尖在冰冷的墙壁上极其轻微地一点，身体便如同羽毛般轻盈地拔起！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指尖在窗棂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极其快速地一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括声响起！
那扇看似严丝合缝的高窗，竟然被她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
翠花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灵蛇般，从那道缝隙中极其柔韧地滑了出去！动作快如闪电，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宽大的宫女旧衣在夜风中猎猎一响，随即她的身影便彻底融入了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林小满只来得及捕捉到翠花消失在窗口的最后一片衣角！
走了！翠花带着那包至关重要的、还“暖着”的药渣，去找十三爷了！
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担忧瞬间攫住了林小满的心！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冲到那扇高窗下，踮起脚，拼命地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十三爷！胤祥！靠你了！一定要验出来！一定要平安！】 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也浑然不觉。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翠花那神鬼莫测的身手和十三爷深不可测的能力上了！
就在她心悬在嗓子眼，死死盯着窗外那片吞噬了翠花身影的浓稠黑暗时——
“吱呀——”
偏殿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股夹杂着正殿浓重药气、血腥气和冰冷夜风的气流涌了进来。
秦嬷嬷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显然刚从正殿那边过来，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眼圈依旧红肿。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偏殿——扫过角落空空的杌子，扫过站在高窗下发呆的林小满，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扇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此刻还在微微晃动的窗棂上！
秦嬷嬷端着水盆的手猛地一僵！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射出两道极其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精光！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愚弄的滔天怒意！
她死死地盯着那道窗缝，又猛地转向窗下脸色瞬间煞白、眼神慌乱的林小满！
空气瞬间凝固！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从秦嬷嬷那双刻满风霜、此刻却锐利如刀的眼睛里迸射出来，狠狠地刺向林小满！
“福晋…”秦嬷嬷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平板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这窗户…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