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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着西爷的袖子演示排版：“看！这样效率翻倍！”
他盯着我油墨染黑的手指：“福晋对‘北宋奇术’，倒比《女诫》熟稔。”
——救命！又踩雷！
苏培盛急报：“粘杆处截获李主子密信，欲递德妃！”
展开信笺，赫然画着我刻木活字的简图！
——永和宫的眼线，到底埋了多深？
“硬些。”
西爷这两个字，像两颗冰珠子，砸在寂静的书房里，也砸在我一片空白的脑子里。
梨木……硬些？
弹幕瞬间被【？？？？？？】刷爆！【老板！您老到底是在点评木头还是在内涵我？！这双关语玩得比甲方还溜啊！】
我僵在原地，目光死死黏在书案上那个突然出现的、散发着新鲜木屑清香的活字印刷模具上。长方形的梨木底托，排列整齐的方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枚棱角分明、笔画清晰的阳文反刻木活字！旁边还有配套的油墨和刻刀！这专业度，这效率！粘杆处是连夜成立了“大清活字印刷技术攻关小组”吗？！
西爷没理会我脸上的惊涛骇浪。他捻着那枚刻着“之”字的木活字，指腹在光滑微凉的刻面上缓缓，那动作专注得仿佛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灼热的光芒——那是纯粹的对未知技术的探究欲，强烈得几乎要穿透表面的平静。
“福晋，”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住我，“详解。”
详解？！
我脑子里的CPU再次过载。毕昇穿帮的恐惧还没完全消散，现在又要现场教学？这跟让一个小学生给大学教授讲相对论有什么区别？！弹幕：【林小满！稳住！就当是给甲方做项目汇报！他懂个P的印刷术！忽悠！往死里忽悠！】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展示专业性总比被当妖孽强！我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西爷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专业讲师”的僵硬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
“咳……爷请看，”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点发颤，但尽量保持平稳。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西爷拿着木活字的手，从模具里捻起一枚刻着“人”字的木块。微凉的木质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此……此物名为‘活字’。” 我开始磕磕绊绊地讲解，努力把现代知识翻译成清朝人能听懂的话，“单个刻字，可重复使用。印书时，只需按所需文稿，将这一个个‘活字’……” 我一边说，一边笨拙地将“人”、“之”、“初”三个木活字在模具的方格槽里排开，“……像这样，排列组合于这‘印版’之上，固定好。”
西爷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我的动作，锐利如鹰。他微微颔首，示意继续，那专注的神情让我压力山大。
“然后，” 我拿起旁边那盒细腻的黑色油墨和小巧的棕刷（苏培盛准备得真特么齐全！），硬着头皮演示，“用刷子蘸取适量油墨，均匀涂刷于排列好的活字凸面之上。” 我动作生疏，蘸墨太多，刷下去时墨汁差点滴下来，赶紧手忙脚乱地补救，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黏腻的黑墨。
西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我笨拙的操作不太满意。
我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拿起旁边一张裁好的宣纸，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涂好墨的活字版上。“接着，覆盖纸张……” 我心跳如鼓，生怕搞砸了。
“最后一步，” 我拿起一个光滑的木制圆棍（这玩意儿也有？！），学着记忆中印刷工人的样子，咬着牙，用适中的力度，从纸背均匀滚压而过。“……滚压施力，使墨迹转印纸上！”
滚压完毕，我屏住呼吸，怀着一种开彩票的悲壮心情，颤抖着手，缓缓揭开了覆盖的宣纸——
“人之初”！
三个清晰、匀称、笔画分明的黑色大字，赫然出现在雪白的纸面上！虽然边缘因为我的操作不当稍有些洇墨，但整体效果，比我的萝卜印刷体强了何止百倍！
“成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紧张，我忘形地低呼一声，激动之下，竟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旁边西爷的袖口！那冰凉的、光滑的锦缎触感让我瞬间回神！【卧槽！我在干什么？！抓老板袖子？！林小满你找死吗？！】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尖的黑墨在西爷墨蓝色的袖口留下一个清晰的、乌黑的小爪印！我吓得魂飞魄散，脸“唰”地一下白了，赶紧把手藏到身后，结结巴巴：“爷…爷恕罪！妾身…妾身一时忘形！这…这油墨……”
西爷的目光，先是在袖口那个突兀的黑爪印上停留了一瞬。他眉头微蹙，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完了，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刚有点进展又踩雷了！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降临。西爷的目光很快便移开了，重新落回那张印着“人之初”的宣纸上。他伸出手，用干净的手指捻起那张纸，对着烛光，极其仔细地审视着那三个墨字。指腹在纸背滚压过的痕迹上轻轻，眼神专注得可怕。
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擂鼓般的心跳。
许久，他才放下那张纸。目光转向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烛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对这项技术效率的震撼，有对清晰印迹的满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沉的、带着穿透力的审视。
他盯着我那只藏在身后、沾满黑墨的右手，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一字一顿地砸下来：
“福晋对此‘北宋奇术’……” 他刻意加重了“北宋”二字，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我的皮囊，“倒比那《女诫》，熟稔得多。”
轰——！
我脑子里那根刚松了一点的弦，瞬间再次绷紧到极限！冷汗“唰”地浸透了里衣。他还是在怀疑！怀疑我的来历！怀疑我为什么会懂这些！弹幕：【救命！这坑怎么越挖越深了！毕昇！又是毕昇！林小满你这张嘴！】
巨大的恐惧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书架，退无可退。我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胡诌，但在西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带着冰冷审视的目光下，所有的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步步逼近的压迫感。
西爷并没有再靠近。他就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墨蓝色的袍子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袖口那个乌黑的爪印，像一道耻辱的标记。他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是对未知技术的渴望？是对我身份来历的深深猜忌？还是……某种更深的、我无法理解的谋算？
书房里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沉重的压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我和西爷对峙的身影在墙壁上拉长、扭曲。他袖口那个刺眼的黑墨印，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只窥探秘密的眼睛。
就在我被这无声的恐怖压得快要崩溃，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是穿越的”这种自爆卡车式发言时——
“笃笃笃！”
书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声音又快又重，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惊慌，瞬间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和西爷的目光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过去。
“主子爷！福晋！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门外传来苏培盛那特有的、此刻却尖利得变了调的嗓音！那声音里的恐慌，绝非作伪！
西爷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那复杂的探究和审视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猛地转身，沉声道：“进！”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苏培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被揉得不成样子的、沾着泥土的细小竹筒！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那竹筒高高捧过头顶，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主子爷！福晋！粘杆处……粘杆处刚在府内西角门狗洞旁……截获此物！是……是信鸽腿上解下的！尚未送出府！”
信鸽？密信？！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府里有人往外传密信？！在这种时候？！
西爷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步上前，劈手夺过苏培盛手中的细小竹筒。那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他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苏培盛，指节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细小的竹筒竟被他硬生生捏裂！
一卷被卷得紧紧的、只有小指粗细的薄薄纸卷，从碎裂的竹筒里掉了出来，落在铺着厚绒地毯的地面上。
西爷弯腰，用两根手指捻起那卷纸。动作依旧迅捷，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卷薄纸展开。
烛光下，那张小小的纸笺上，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幅用炭笔潦草勾勒的、线条极其简单的图画！
画中，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侧影（特征明显是我！）正伏在书案前，手里拿着刻刀，专注地……雕刻着几块方方正正的东西！旁边，还散乱地画着几枚放大的、刻着反字的方块！虽然画工粗糙，但那场景——分明就是我前几日在书房里，熬夜刻萝卜活字、后来又捣鼓木活字的情景！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在画的右下角，还用炭笔极其潦草地、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永和宫的宫殿轮廓！
嗡——！
我的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千只蜜蜂，瞬间一片空白！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我西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密信！画的是我刻活字的场景！目标是永和宫！
李侧福晋？！不！她刚被罚拔草禁足，手伸不了这么长！而且这画风……不是春杏那种智商能搞出来的！
是别人！府里还有德妃的眼线！而且埋得极深！深到能窥探到我的书房！深到能把我研究活字印刷这种隐秘之事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可能连西爷今晚来我书房都知道？！
这眼线……到底是谁？！埋了多久？！永和宫对西爷府……或者说，德妃对她这个“不贴心”的儿子，掌控欲到底有多强？！这水……到底有多深？！
西爷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笺，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几乎要将那脆弱的纸张捏碎！他缓缓地抬起头。
烛光下，他那张向来冰封的俊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一种近乎暴戾的、山雨欲来的阴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不再是探究，不再是审视，而是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刃，先是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苏培盛，然后，缓缓地、一寸寸地，移到了我惨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上。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