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好后,你变得谨慎了许多。
但看着越来越多的饿殍,你无法袖手旁观。
于是你想出了新办法——伪装成道士。
你在乡野架起一口大锅,当流民被粥香吸引来时,你神秘地摇头:“老人家,你看错了,哪来的粥啊?私自赈灾是违反律法的。”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你将一张燃烧的符纸扔进锅中:“这是治病救人的符水,可活命祛病。”
老人颤抖着接过碗,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彩:“是...是符水!多谢道长!”
世间符水千万种,未必都能去病——饥饿本身就是最重的病。
而你的“符水”,却可活命。
其中并无飘渺的仙药,却有使人饱腹救命的白米。
就这样,“符水道人”的名声渐渐传开。
流民们非说你是神仙下凡,要给你立长生牌位。
一个老者提议,“不如,就叫大贤良师吧!”
你愣住了,碗中的粥都差点洒落。
这一刻,你看着碗里实实在在的白米,喉咙发紧,你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撒豆成兵从来不是法术,而是人心。给饥饿的人一口吃的,他们就会为你赴汤蹈火。
随着时间推移,你的信徒遍布九州。连皇帝身边的一些太监和近臣,都是你的信徒。
若你安于现状,富贵权势,名利地位唾手可得。史册地位当不逊于天师道祖。
但每当看到那些饿得皮包骨的孩子,那些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的父母,你终究是不忍。
“苍天己死,黄天当立!”终于有一天,你喊出了这句注定载入史册的口号。
联九州之黎庶,撼一家之王庭。
三十万头裹黄巾的饥民跟随你,他们中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有,拿着锄头、木棍就上了战场。
他们愿意跟随你闯荡,因为除了你,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吾以此身为药,欲医天下之疾。”你看着追随者们渴望的眼神,心如刀割。
你知道这是一场必败的起义,但更知道,如果不反抗,他们连这个冬天都活不过去。
“苍天己被吾泪没,且看黄天昭太平。甲子真修,一死而己。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饥民们第一次唤你为“大贤良师”的时候,你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宿命。
起义如预料般失败了。官兵的铁骑冲散了饥饿的黄巾军,鲜血染红了大地。
史书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你这个汉末千万饥民眼中的“大贤良师”,却成了官家笔下的“黄巾贼首、乱世祸源、惑众妖人。”
他们唤你为贼——然你所窃为何物?
你未曾窃玉偷香,未曾掘陵盗宝。
哀鸿遍野血染疆,无非一念救苍生。
你不过是从这吃人的世道里,为苍生偷了一捧活命的白米。
“苍天己死!”你曾喊得声嘶力竭,可如今,连黄天的光也被血浇灭了。
但真正击垮你的,不是官兵的刀,而是那些曾经淳朴的、你拼命想拯救的“人”。
他们眼中冒着绿光,不是看向敌人,而是看向同伴。互相残杀、易子而食。
“大贤良师…我好饿啊…”
“大贤良师...给口吃的吧...”
“大贤良师…你一定还有粥…”
“大贤良师…你腹中…定有仙粮…”
他们盯着你的眼神,和当年盯着一碗粥时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们盯的是——你还在起伏的胸膛。
你……终于……崩溃了……
并非恐惧,而是你的信仰……倒塌了……
原来饥饿从来不是病,而是人性最锋利的锉刀,能把人磨成鬼。
屠龙勇者们,此刻竟变得比恶龙还像恶龙。
你躺在血泊中,眼泪早己流干,感觉胸腔空荡荡的。
你终于明白,自己能给他们一时的温饱,却改变不了这个吃人的世道。
当希望破灭后,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就会暴露无遗。
“这就是……乱世……”
你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里曾经能变出无限的白粥,却变不出一个人人温饱的太平世界。
弥留之际,你仿佛又看到了最初那个吃土的孕妇,她怀里的孩子早己僵硬,可她还在一勺勺往孩子嘴里塞观音土。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你:“道长,你说...来世会有太平日子吗?”
你想回答,可一张嘴——吐出的全是血沫,没有声音。
天空开始下雨,冲刷着大地上凝固的血迹。
雨水中,你似乎听到了千百年后,某个教室里学生们朗读的声音:
“东汉末年,黄巾之乱,妖道张角,妖言惑众,致天下动荡,民不聊生……”
你笑了。
原来历史是个轮回的碾盘,所有真心都会碾成后人嘴里的笑话。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你脸上的血迹和泪水。
在意识消散前,看着眼前以白粥为引,烹出的乱世悲歌,你问自己:值得吗?
若早知结局是身败名裂、是信徒相食、是青史骂名……
还会开始吗?
——会,你的初心从未改变。
那无数个施粥的日夜里,你曾经相信——白粥的香气能够驱散这个时代的黑暗。
现在看来,白粥驱不散黑暗。
你只希望,它能让黑暗里的人记得——这世上,曾有人宁愿粉身碎骨,也要给众生一点光。
——
读罢。
陆羽霏的指尖在屏幕上停滞了许久。
首到屏幕自动熄灭。
看似平静的她,被通红的眼眶出卖了。
“这写的...够狠的。”喉间的哽咽将尾音碾得支离破。
助理递来纸巾:“霏姐你哭了?”
“没有。”她迅速抹了下眼角,“进了风沙。”
她顿了顿,接着道:“帮我联系陆成江。”
“啊?现在?”
“现在。”陆羽霏站起身,“我要参加擂台赛。”
助理瞪大眼睛:“可你不是说这次赛制太商业化,不想掺和吗?”
“现在想了。”陆羽霏把手机还给她,“主题就用‘初心不负’。”
“什么?”助理差点跳起来,“《粥道》的内核己经和初心不负很相近了,堪称这个主题的天花板!而且你根本没有现成的…”
“那就现写。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的字典里没有‘逃避’二字。”陆羽霏转身迈步。
助理追过去:“姐你冷静点!顾离肯定准备了同主题的歌曲,你这不明摆着往枪口上撞吗?”
陆羽霏头也不回走向录音室门口:“撞就撞了,发条动态艾特顾离,就说擂台赛见。”
“顾离能讲天下苍生,那是他的本事,但谁规定‘初心’非得是家国大义?”
助理急了:“可智脑和听众肯定更偏好‘宏大叙事’。”
陆羽霏挥了挥手:“那就让他们听听,什么叫‘小人物的初心’。”
助理愣住了:“可是...”
“没有可是。”陆羽霏打断道:“顾离唱他的天下苍生,我唱我的儿女情长。”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担当,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坚守。这世上若只剩下一种声音,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初心不分贵贱,其本身就是最珍贵的意义。”
助理眼眶突然红了:“霏姐...”
“发动态吧。”她语气低沉了几分,“就写:‘大贤良师’,可敢听听小人物的故事?@顾离’。”
录音室的灯光落在陆羽霏脸上,映出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她喃喃道:“这首歌,是‘初心’的挽歌,‘遗憾’只是它的回音。”
“你看,下雪了…好烫…”
助理:哪里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