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年,闹匪患,娘怕你不安全。你在家帮娘捋捋棉线就行了,也不要一个人往山上跑。”
张氏心不在焉地掰着苞谷棒,随手将掰下的苞谷粒扔进簸箕里。
全部掰完后,喊来江大海:“待会拿去里正家,借石磙碾成碎渣,不用过筛,首接装回来就成。”
假如是收成好的富足年,通常会把碾碎的苞谷渣再过滤一道,滤出细苞谷糁,和小麦面粉混合成二合面,蒸出来的窝窝头又香又顶饱。粗点的苞谷渣,留着煮大碴子粥。
如今窝窝头吃不起,苞谷渣煮着吃,没必要再分粗细。首接和野菜一锅炖,保证一家人不饿死就行。
江大海拿起脖子上挂的破布巾擦擦汗,弯腰端起簸箕,紧紧将其搂在怀里,答应道:
“成!我再去找一个小笤帚,保证把石磙上的渣渣,全都扫下来!一粒都不剩!”
张氏站起身,双手握成拳往后捶腰,江雪看见后,立马搬个小板凳,站在她身后,为她捏肩。
“倒也不用扫那么干净,咱用里正家的石磙,理应给人家留些苞谷渣。”
这是桃花村约定俗成的规矩。
借用别人家东西,一两次还好,多次使用得留点心意。
首接给,里正家不好意思要。所以大家默契地不扫石磙上沾的一点渣,算作谢礼。
江大海撇撇嘴,饥荒年手缝不能这么大。
娘要脸,但他不要,他就扫!
他打算阳奉阴违。
不过,现在正是吃饭的点,不适合上门借用石磙。
“娘,我半晌午再去。你看这两桶泥巴,是我起一个大早,跑去池塘抢的,我待会把它挑地里,能救活一根苗也好!”
原先那么大一个池塘,干涸得只剩下浅浅一个底,只有一小块地方还有淤泥。
淤泥肥沃,而且湿泥巴中多少有点水分,对于饥l渴的苞谷苗来说,有胜于无。
但淤泥粘性大,影响土壤透气,他准备掺少量草木灰进去。
江大海话音刚落,就见江大川抱着一堆艾草走进院子。
“整这玩意儿干啥?”
“驱蚊。”
江大川大步流星,走向堆放柴火的草棚子。他腿长胳膊长,手一伸就碰到了草棚顶,毫不费力地将艾草摊在上面晾晒。
想起媳妇身上的红l痕,他手中动作又加快几分。
媳妇身上,有他亲的。
也有蚊子叮咬的。
还有一些结痂的旧伤,和苏家夫妻脱不开关系。
等天黑后,去套麻袋。
白天先处理蚊虫叮咬,他起床后灶房弄些草木灰,加入一点水搅拌,涂抹在媳妇被蚊子叮咬的位置。
随后出门找艾草。
打算晒干后燃烧,熏一熏屋子,再挂些在门窗附近。
江大海皮糙肉厚,从来没觉得被蚊子咬是什么大事。
“老三,你咋变恁讲究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江大海捡起地上掉落的几根艾草递给他,笑着说道:
“熏一间屋子也是熏,熏两间屋子也是熏,帮哥屋里也熏熏啊!
你两个侄子都瘦成皮包骨了,本身就没多少血,死蚊子还专门爱咬他俩!既然你要灭蚊,帮哥屋里也一块灭灭!”
江雪边给娘捏肩,边谴责道:“三哥,帮我们屋里也熏熏呗!西哥说百善孝为先,你别总让我提醒,你要自个儿记得孝顺娘!”
江大川点头。
这时,苏桂花眼睛红肿地从后院走过来,一眼看见前院最高大的他。顿时,眼底的水光迅速聚集,凝聚在眼眶边悬悬欲坠。
昨晚隔壁动静不停。
她翻身抱住江大河,却被他拂开。
说什么热,都是借口!
老三咋不热?
明明是他不够爱她了,苏桂花哭得伤心。
她和苏桃桃也算同族姐妹,嫁给江家兄弟,却不同命运。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心里苦,还不能说。
“呜呜呜……”
江雪嘀咕:“二嫂又哭啥?”
江大海:“她哪天不哭?……二弟妹啊,你可以去地里哭不?眼泪往庄稼上滴,给它们补点水。”
苏桂花:“呜哇哇……”哭得更响亮!
江子礼握紧小拳头,瞪一眼大伯,又迈着小短腿跑去井边,去找正在挑水的爹爹告状!
江大河明白问题症结在哪里,弯下腰对崽崽道:
“你先回去,爹去看看郎中!”
闻言,江子礼整张脸瞬间皱成苦瓜,难道爹爹生病了?所以娘才哭得那么伤心吗?
他又蹬起一阵灰尘,快速跑回家,告诉苏桂花:“娘别哭了,爹去看郎中了,肯定能治好!”
全家人呆住!
江大河生病了?
“二哥喝空间水,健康值加在哪里了?”苏桃桃刚起床,正拿着陶碗在院子里漱口,听见子礼的话,连忙向小美打听。
“报告宿主!江大河饮水量过少,暂未检测出来!”
的确,喝水不如吃饭加的健康值多。
千万别是大毛病!
否则娘又要为银子发愁。
江家愁云密布,江大河浑然不知。
此时,他脸颊黑里透红,小声询问苏郎中:“你这里卖不卖绝育药啊?”
“给谁绝育?猫还是狗?”
“……都不是,我想吃。”
苏郎中揉揉耳朵,又掐一把胳膊,疼得哇哇叫:“我也没做梦啊?”
这小子疯了?
“苏叔,你也知道,我媳妇生子礼时,差点娘俩都死了。调养身子的药,还是在你这里抓的。你当时说如果她没养好又怀上,还可能会难产,下一次就未必那么幸运了。”
时至今日,他依旧有些后怕。
“人靠五谷杂粮养,饥荒年谁家不饿肚子?这关头,我不能让花花再怀上。刚才我仔细一想,我己经有子礼了,生多了,养不起,干脆以后就要子礼一个算了,花花也不用再受罪。”
苏郎中沉默了,来找他看那方面问题的人很多。
但找他绝育的只有俩。
一个是眼前的憨憨,一个是他三弟。
苏姓两个女娃运道不错,嫁的人都疼媳妇。
但……
“我没研究过这种药。”
苏郎中精力有限,忙于钻研常见的病。关于这方面,最多会做点助兴的药。
见江大河面露失望,他勾勾手,让他把耳朵凑过来:
“憨小子,是药三分毒,别乱吃。叔倒是有一个办法,既不需要吃药,也能降低怀孕几率……”
江大河认真听取经验。
临走前,苏郎中不放心道:“有啥没听明白的地方,可以问你三弟。”
三弟也知道?
江大河挑着水,喜滋滋往家走。
还没到家门口,就见一家老小担忧地望着他。
“大河啊,你咋啦?跟娘说说,生病可不能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