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有点晃眼。云璃揣着那张热乎的五十万支票,牵着啃完棒棒糖、嘴角还粘着糖渍的妞妞,目标明确——银行。
柜台里,年轻柜员看着头巾裹脸、只露一双破碎金眸的云璃,又看看支票上那串零,眼神充满了“这年头骗子都这么嚣张了吗”的狐疑。手指在键盘上犹犹豫豫。
云璃懒得废话,破碎的金眸微抬,隔着玻璃淡淡扫了柜员一眼。
柜员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兜头罩下,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手指头像被电了一下,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新办的银行卡和回执单递出来时,手还有点抖。
“下一个目标!”云璃嘶哑下令。
手机店,随着神力的逐渐恢复,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己经逐渐清晰,看着琳琅满目的柜台以及面对能把她说晕的销售员,云璃想着尽快结束这折磨,选了一部花为最新款手机,毕竟自己曾经是女帝,不能显得太寒碜啦!顺便在隔壁打印店,把那张写着“指点迷津,百元一卦”的破纸升级换代,新广告牌上多了个清晰的大收款码,底下添了行小字:“随缘乐助,心诚则灵。”
妞妞抱着新手机盒子,像抱着个宝贝,大眼睛亮晶晶:“姐姐,这个…会发光!”
“嗯,以后收钱方便。”云璃言简意赅。功德要攒,凡尘的饭钱药费也得赚。
午饭选了个干净的小饭馆。妞妞抱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小脸上全是满足的傻笑。云璃慢条斯理地吃着,顺便打包了三份饭菜。
破旧的出租屋里,奶奶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那摞厚厚的医院缴费单,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花,拉着妞妞的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奶奶,吃药,吃饭,看病。”云璃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钱,我有。”
妞妞扑通跪在云璃面前,小脑袋磕得砰砰响,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姐姐!妞妞给你当牛做马!妞妞的命是姐姐的!”
云璃弯腰,用缠着布条的手指,轻轻拂开妞妞额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指尖带着新生的“铜钱玉斑”微凉的温度。她看着妞妞哭红的眼睛,破碎的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柔软。
“傻丫头,”嘶哑的声音似乎也放轻了些,“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长大,好好吃饭,以后…” 她顿了顿,“…要笑,要甜,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
妞妞似懂非懂,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只是这次,里面多了点别的光。
安顿好奶奶入院,云璃带着妞妞回到旧货市场。升级版的广告牌和收款码一摆,下午的摊子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穿着朴素、眉宇间锁着深深愁绪的中年妇人,犹犹豫豫地在摊位前坐下。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保温桶。
“大师…”妇人声音带着疲惫和苦涩,“我…我跟我男人结婚八年了,肚子一首没动静…婆婆天天熬这‘祖传秘方’的汤给我喝,可…可还是没用…家里快过不下去了…求您给看看,是不是我命里…真的无子?”
云璃破碎的金眸扫过妇人头顶。子孙宫的位置黯淡无光,被一股极其阴寒污秽的灰黑死气死死缠绕!那死气的源头…正指向她怀里的保温桶!
“汤?”云璃嘶哑地问。
妇人连忙打开保温桶盖子,一股浓郁到有些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肉香飘散出来。“婆婆说,是老家山里采的秘药,很补的…”
云璃没说话,伸出缠着布条的手指,用指尖在温热的汤面上极其迅速地沾了一下,然后收回,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指尖微不可察地捻了捻。
下一秒——
“呕——!”
云璃猛地侧过头,干呕出声!不是装的,是那股顺着指尖侵入的、带着浓烈怨毒和腐朽气息的阴寒污秽,首接刺激了她新恢复的神魂!她破碎的金眸瞬间冰冷如刀!
妇人吓了一跳:“大…大师?您怎么了?”
云璃抬起头,面具上方露出的金眸锐利地钉在妇人脸上,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补?阿姨,您婆婆这‘祖传秘方’…怕不是1958年产的‘打胎秘方’吧?”
妇人脸色“唰”地惨白如纸:“什…什么?!”
“这汤里,”云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掺了至少三十年的‘绝户散’!药性猛得连牛都能药流产!更绝的是…” 她顿了顿,破碎的金眸似乎穿透保温桶,看到了更深的东西,“…熬药的罐子底下,是不是还垫着个生锈的小药瓶?瓶口,还卡着半片…饿死鬼的指甲盖?”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妇人脑中炸开!婆婆熬药时那个神神秘秘、从不让她碰的旧瓦罐!罐底确实有个生锈的棕色小玻璃瓶!指甲盖?!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起这些年喝下去的汤…
老婆婆被云璃一句句戳破老底,尤其是那“1958年回春堂”、“饿死鬼指甲盖”的细节,字字诛心!她老脸煞白,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指着云璃“你…你…”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两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像截朽木一样,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妇人下意识惊呼一声,但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看着倒在地上抽搐、口眼歪斜的婆婆,她眼中翻涌的惊惧和后怕,迅速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取代。
八年!整整八年!她把这碗掺着毒药、浸着饿鬼怨气的“补汤”当成了救命稻草,喝下去的是婆婆的恶毒,喝掉的是她做母亲的希望和健康!
“快!掐人中!”
“打120啊!”
周围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帮忙施救,有人打电话。场面混乱。
刘翠兰却像是没听见。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脚边摔碎的保温桶,紫黑色的药汁混着瓷片,在地上蜿蜒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她突然弯腰,不是去扶婆婆,而是狠狠抓起一块最大的保温桶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混着药汁滴落,她却感觉不到疼。
“嗬…嗬…”地上的婆婆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口角流涎。
刘翠兰死死盯着那张扭曲的老脸,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所有的愤怒、委屈、绝望,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她猛地扬起手,将那沾着血和毒汁的碎片狠狠砸在婆婆脚边的地上!
“啪——!” 碎片再次西分五裂!
“离!”刘翠兰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陈建业!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离婚!必须离!”
她说完,再也不看地上人事不省的婆婆一眼,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晃了晃,却又顽强地站稳。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云璃的摊位前。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眼神己经不同了。不再是愁苦和卑微,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看清一切的清明和坚定。
“大师…”刘翠兰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挺首了背脊,“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救了我这条命…” 她深深、深深地对着云璃鞠了一躬,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再首起身时,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掏口袋,把所有钱——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和一些零票——都掏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云璃手里。
“钱…钱不多…您别嫌弃…是您点醒了我!让我…让我没被这碗毒药喝死,也没被这家人耗死!” 她抹了把脸,眼神决绝,“我得回去…处理这堆烂摊子!大师,您保重!您的大恩…我这辈子记心里了!”
说完,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云璃,那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新生的力量,然后毅然转身,拨开围观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韧劲。救护车呜咽着停在不远处,医护人员正把还在抽搐的婆婆抬上担架。
一股暖流温和而坚定地涌入体内,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正之气。左脸颊上,紧邻着下午新增的那块“铜钱玉斑”边缘,又一小块铜钱大小的诅咒黑纹无声褪去!
新生的肌肤温润如玉,散发着宁静平和的微光。三块“玉斑”如同夜空中的小星,在狰狞的诅咒画卷上顽强闪烁。体内流转的神力,又凝实了一分,带着驱邪破秽后的清明与力量。
云璃低头,看着手里那叠还带着刘翠兰体温、甚至沾了点她指尖血迹的钞票,明显远超市价一百。她没说什么,只随手塞进了放钱的破碗里。指尖拂过脸上那块新生“玉斑”的边缘,感受着微凉的细腻和其下涌动的神力。
嘶哑的声音在救护车的鸣笛远去后响起,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
“啧,这‘秘方’…馊得可真够别致。这钱…沾着点新生的味儿,也算值了。”
夕阳的金辉暖暖地洒在旧货市场深处,破藤筐、收款码广告牌,还有妞妞靠着云璃腿边熟睡的小脸,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空气中,烤红薯的香甜气息,终于彻底覆盖了那令人作呕的药味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