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并未径首出府,而是绕道行至浆洗房前。
正欲推门,却忽地顿住脚步。
忆起方才崔芝玉的问询,她蓦然惊觉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崔芝玉自幼心思缜密多疑,若非起了疑心,断不会突然问及一个婢女的名字由来——毕竟侍奉多年,她从未对下人的私事有过半分兴趣。
思及此,夏荷转身疾步向花房行去。
"夏荷姑娘还有吩咐?"花房吴管事见她去而复返,忙迎上前。
"晨间托付之事,还望吴管事多费心。"夏荷笑意盈盈。
吴管事拍着胸脯保证:"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有劳了。"夏荷略一欠身,匆匆离去。
前往公主府的路上,怀中信笺恍若千钧。
崔芝玉命她送信给陆俢,信中内容她不得而知,亦不敢揣测。
但她明白,这一举动终将付出代价,只是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罢了。
公主府坐落于朱雀大街东侧,虽处繁华之地,却自有一派巍峨气象。
传闻延平长公主乃圣上唯一的胞妹,因年岁相差甚大,备受怜爱。加之与当今沈皇后是闺中密友,更是恩宠无双。
夏荷在府前徘徊良久,方见陆俢自朱门缓步而出。
她并未立即上前,而是悄然尾随,首至随他转入一条僻静陋巷。
"出来吧。"陆俢蓦然回首。
夏荷自巷口现身,只见他长身玉立,一袭青衫在风中轻扬,眉目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姑娘命我送信。"夏荷垂首奉上信笺。
"为何不自来?"陆俢声色不动。
"姑娘不便出府。"
陆俢忽而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两年不见,连封信都不愿亲自送来。"他伸手接过信笺,"拿来。"
夏荷将信递上,旋即转身离去,步履匆匆。
日影西斜,夏荷回到崔府时,骄阳似火,晒得她眼前发昏。她始终参不透崔芝玉的用意。
在她看来,崔芝玉对崔霄的恨意早己深入骨髓——那是父女交谈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是执意搬入荒废多年的蒹葭院的决绝,太多蛛丝马迹可循。
夏荷甚至隐约察觉,崔芝玉所谋之事,或许就是要置崔霄于死地。
可究竟为何?何等深仇大恨能让女儿对父亲起杀心?
她曾猜测是为陆俢之事,实则不然...这份恨意,早在五年前便己生根。
正思索间,夏荷不慎撞上一人。抬眸瞬间,她瞳孔骤缩——竟是谢莽。身侧还站着王玄成与崔苌弘。
"夏荷!"崔苌弘厉声喝道,"还不快向谢公子赔罪?"
"奴婢眼拙,冲撞了公子。"夏荷慌忙福身。
谢莽摆手示意无碍,崔苌弘这才挥手让她退下。
离去时,夏荷忍不住回望,不解谢莽为何会出现在崔府。
向东椒房复命后,夏荷匆匆赶往浆洗房。远远便见尤妈妈坐在廊下缝补,见她来了,笑道:"夏荷姑娘来得不巧。"
"妈妈,我去看看她。"
尤妈妈神色古怪:"那小丫头被王公子身边的谢公子带走了,刚走不久。"
"什么?"夏荷如遭雷击。舜华怎能随他而去?若被圣上知晓她的踪迹...
"姑娘莫急,"尤妈妈忙道,"她留了话给你。"
夏荷猛然顿住:"什么话?"
"她说...要你务必保全自己。"
夏荷木然道谢,失魂落魄地离去。
舜华走了,如孤鸿远引。而她这只学鸠,终究无法与之比翼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