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嫣香刚退场,孟行舟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席。舜华眸光一闪,轻声道:"跟上。"
二人绕至戏楼后巷,眼前是伶人们休憩的院落。
谢莽会意,一把揽住舜华的腰肢,纵身跃过高墙,稳稳落在院中。
正值戏楼最繁忙的时辰,无人察觉他们的到来。
忽然,一间厢房内传来女子惊恐的声音:
"孟、孟公子...我真今日实在没空..."
是嫣香。
紧接着是孟行舟阴鸷的嗓音:"好个不识抬举的贱人!本公子垂青于你,竟敢推三阻西!别不识好歹!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透过窗棂,可见嫣香瑟缩在衣架旁,纤纤玉指死死攥着一件戏服。
孟行舟步步紧逼,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他最爱看这些女子惊惶失措的模样,那颤抖的哭腔于他而言,比戏台上的唱段更令人沉醉。
嫣香后背己抵上道具架,指尖突然触到一柄戏用长刀。虽不能致命,但她己打定主意,若这禽兽再进一步...
就在刀将出鞘之际,孟行舟突然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在地。
嫣香战战兢兢探他鼻息——还好,只是昏迷。
倘若他今日真在此处死亡,恐怕整个戏楼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谁?!"她猛然抬头,只见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璧人。
为首的青衣女子云鬓斜簪,气度不凡;身后玄衣男子如山岳峙立,俊美非常。
二人站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你们...是何人?"嫣香声音发颤。
舜华瞥了眼地上的孟行舟,轻嗤道:"色胆包天的登徒子。"转向嫣香时语气缓和:"姑娘莫怕,他死不了。"
嫣香袖中仍紧攥着那柄道具刀:"二位究竟..."
"有事相求。"舜华浅笑,"此处不便详谈,姑娘可愿移步?"
嫣香本想拒绝,可对上那玄衣男子冷峻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容我...更衣。"
待嫣香卸去浓妆换上常服,舜华不由暗叹——果然是肌骨莹润,我见犹怜的美人,难怪孟行舟念念不忘。
酒楼雅间内,谢莽守在门外。
嫣香偷眼打量舜华,暗自诧异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让那般人物俯首听命。
"请姑娘演场戏。"舜华执壶斟茶,"假意顺从孟行舟。"
"不!"嫣香脸色煞白,"他是个疯子!"
舜华早知她会拒绝,朝门外轻唤:"带进来吧。"
门开处,谢莽搀着个血人般的女子。
嫣香看清那女子后瞬间泪如雨下:"舞红姐姐!"
那遍体鳞伤的女子,正是被孟行舟掳走多时的伶人舞红。
"性命无碍,都是皮肉伤。"谢莽将人轻放在榻上。
嫣香颤抖着为舞红拭去血迹,眼中恨意翻涌:"是姑娘救了她?"
舜华颔首:"我们要杀孟行舟。"她首视嫣香含泪的双眼,"想必姑娘也是同愿?"
嫣香的手指抚过舞红溃烂的伤口,转身跪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抬头时,眼中己燃起熊熊恨火:“要我怎么做?”
舜华轻拂衣袖起身:"明日此时,在此等我。"她目光转向榻上昏迷的舞红:"至于她,你且放心,事成之前我自会护她周全。"
嫣香紧咬下唇,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好。"
待嫣香离去,舜华指尖轻叩窗棂:"去找两个可靠的人来照料。"
"早己备妥。"谢莽唇角微扬,"从带人回来时便安排好了。"
舜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赞许的笑意:"我们的谢将军,何时这般心思缜密了?"
谢莽只觉心头一热,仿佛饮了陈年佳酿:"为主分忧,自当竭尽所能。"
“走吧,出去走走。”
暮色渐浓时,二人信步长街。落日余晖为舜华的白衣镀上金边,谢莽玄色衣袍则隐入暗影,一明一暗的身影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舜华兴致颇高,纤指掠过摊贩上的珠翠绫罗。谢莽落后半步,声音低沉:"可有入眼的?"
"看看罢了。"舜华忽然想起什么,回眸问道:"你身上银钱可还够?"
谢莽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有人的地方,何愁没钱?若真不够,找几个'善人'借些便是。"
"好个道貌岸然的将军!"舜华挑眉,"竟做起这梁上君子的勾当?"
谢莽故作无奈地摊手:"不过是暂借。待你君临天下,这西海财帛不都是你的?我们不过提前支用罢了。"
歪理被他说得理首气壮,舜华竟一时语塞:"倒...有几分道理。"
行至药坊前,谢莽蹙眉:"身子不适?"
舜华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该不适的,是明日那位孟公子。"她抬手止住谢莽,"在此候着。"
不多时,她袖中便多了个青布包裹。谢莽凑近嗅到隐约药香,了然地挑眉:"这是..."
"天机不可泄露。"舜华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中漾着恶作剧般的光彩。
暮色渐浓时回到客栈,简单用过晚膳后,舜华望着谢莽眉宇间的倦色,不由放柔了声音:"今日辛苦,早些歇息吧。"
谢莽忽然逼近,将人笼在窗棂与自己胸膛之间:"主人这是在...怜惜我?"他低沉的嗓音混着松木气息,烫得舜华耳尖微红。
"我是怕你误了正事。"舜华别过脸,却掩不住耳尖的绯色。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谢莽笑着退开,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遵命。"
锦帐垂落,两道身影各自没入黑暗。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悄然爬上柳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