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执礼”。
西个古朴的篆字,如同西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瞳孔!烫进我的灵魂!
朱红色的印泥,在纯白的硬卡纸上,鲜艳得刺眼,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威严,仿佛透过纸背,首刺骨髓!
青丘!涂山玥!执礼?!
吾代涂山氏?纳吉?!
这他娘的……是婚书?!青丘狐族正式派来下聘的执礼官?!还他妈是“纳吉”?!合着涂山玥那妖女不是开玩笑,她背后整个青丘涂山氏都当真了?!还搞出这么一套古板的、能把人牙酸掉的繁文缛节?!
一股比右臂冰封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得几乎要爆开!巨大的荒谬、恐惧和一种被命运巨轮无情碾过的窒息感,如同滔天巨浪,将我彻底淹没!
涂山玥!她到底想干什么?!一块破石头当聘礼还不够?现在连整个青丘的“执礼”都搬出来了?!三天后……三天后她来“验货”还不够?还要来个“纳吉”?!这他妈是铁了心要把我绑上她涂山氏的贼船?!
右臂上,那被强行压制的冰寒与混乱力量,仿佛也被这“纳吉”二字刺激到了!皮肤下暗红与幽蓝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两条被激怒的毒龙,猛地开始疯狂搏杀!
“呃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剧痛和冰寒瞬间炸开!整条右臂如同被投入了炼钢炉和液氮罐的夹缝中,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让我的意识再次濒临崩溃!覆盖在手臂上的蓝红冰晶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碎裂声,仿佛随时要崩开!链刃内部那混乱狂暴的力量冲突再次加剧,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油锅!
不行!不能晕!晕过去就真完了!
我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和腥咸的血味强行刺激着摇摇欲坠的意识。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捏着那张烫手的白色卡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卡片边缘甚至被捏得微微变形。
青丘执礼……青丘执礼……
这西个字如同魔咒,在混乱的脑海里疯狂盘旋。
涂山玥是九尾天狐,青丘是狐族祖地……这“执礼”……地位恐怕不低!他深夜敲门,只塞婚书,不进门……是忌惮?还是……某种该死的“规矩”?他感应到了门厅里的狼藉?感应到了我胳膊里的“炸弹”?他妈的,他肯定感应到了!不然不会留下这玩意儿就跑!
那冰冷的、古板的、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青丘执礼”印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不管你张清玄是死是活,是残是废,三日后酉时,涂山氏的“纳吉”之礼,你必须接着!这桩婚事,你跑不了!
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怒火,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猛地冲上头顶!
“操……你……大爷的……青丘……执礼……”
我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几个嘶哑到极点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左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就要将这张该死的催命符撕个粉碎!
管你什么青丘白丘!老子不认!
然而,就在我左手发力,卡片即将被撕裂的刹那——
“嗡……”
右臂上,那疯狂搏斗、濒临失控的链刃,突然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带着痛苦和某种……警示意味的嗡鸣!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冰冷的电流,再次刺入我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倒计时数字!
而是一个……极其模糊、极其破碎的画面片段!
画面中,一团朦胧的光晕……光晕中心,似乎……是一方砚台?一方沾满了陈旧墨渍、边缘破损、毫不起眼的……老砚台?!
清玄居柜台!爷爷留下的那方破砚台?!
这念头如同闪电划过!
是它!刚才在冰火炼狱里,就是它那股带着墨香和檀木味的微弱气息,把我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现在……又是它?!
它在……警示我?警示我别撕这婚书?!
为什么?!
难道……这破婚书……还他娘的撕不得?!撕了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或者……这玩意儿本身……就是某种“契约”的具现?!
巨大的困惑和惊疑瞬间压倒了怒火!撕卡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
“呼……呼……” 我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死死盯着左手捏着的白色卡片。那方冰冷的“青丘执礼”印鉴,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
不能撕……至少现在不能撕……
理智(或者说被逼到绝境的求生欲)强行压下了冲动。我死死捏着卡片,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
“笃、笃、笃!”
又是三声敲门声!
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极其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节奏!
不是刚才那个“青丘执礼”!声音是从……隔壁“刘记”那边传来的?!
老刘?!他还没睡?还是……又来?!
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扭头看向“清玄居”那扇破烂的、关不严实的防盗门缝隙。
缝隙外,是巷子里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但隔壁“刘记”的方向,却透过来一点微弱油腻的光。
紧接着,老刘那带着明显后怕、又强行挤出几分谄媚的粗哑嗓音,小心翼翼地响起,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张……张道长?您……您睡了吗?”
“那……那啥……我是老刘啊!”
“刚才……刚才忘了点事儿!您……您开开门呗?”
老刘?这个点?他又来干嘛?!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难道……那“碗精”又闹了?还是……他看到了刚才那个“青丘执礼”?!
右臂的剧痛和冰寒还在持续肆虐,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但此刻,老刘的敲门声却像另一根催命索!
不能让他进来!绝对不能让他看到门厅里这地狱般的景象,更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条快成冰雕的胳膊!
“滚!” 我对着门缝,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嘶哑、凶狠、却虚弱不堪的字眼,“道爷……睡了!天塌了……也明天说!”
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撞出一点微弱的回音。
门外,老刘似乎被我这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安静了几秒。随即,他那带着点委屈和更明显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
“道……道长!别!别生气!我……我就说一句话!就一句!”
“那个……那个……费用!刚才……刚才给您塞百宝囊里的钱……好像……好像数错了!少……少给了两张红票子!”
“我……我给您送来了!您……您开条缝,我给您塞进来!塞进来就走!绝不打扰您休息!”
老刘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之前的“碗精”吓破了胆,生怕这点“不敬”再招来什么祸事。
钱?少了?塞进来?
我愣了一下。这倒……像是老刘这铁公鸡能干出来的事儿。为了两百块钱,深更半夜提心吊胆地来补上?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丝。只要他不进来……
“塞……塞门缝底下!” 我嘶哑地低吼,“然后……立刻……滚!”
“哎!哎!好嘞!好嘞!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门外传来老刘如蒙大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感激涕零。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老刘在掏钱。
然后——
“沙……”
两张崭新的、带着油墨味的红色百元大钞,被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飘落在冰冷、覆盖着灰尘和白霜的地面上。
“道长!您收好!我……我这就滚!这就滚!您好好休息!” 老刘的声音带着解脱,脚步声快速远去,消失在巷子的夜色里。
门厅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地上那两张崭新的红票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又带着一种……廉价而真实的烟火气。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看着那两张红票子,又看看左手死死捏着的、印着“青丘执礼”的白色卡片,再看看自己那条覆盖着妖异冰晶、如同万年玄冰棺材般冻结的右臂……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巨大荒谬、悲凉和一丝黑色幽默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全身。
涂山玥……青丘执礼……纳吉婚书……
老刘……麻辣烫……两百块钱……
冰封的胳膊……随时会炸的“炸弹”……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嗬……嗬……” 我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活着……真他妈累……
右臂上,链刃内部那冰火冲突的力量,在经历了刚才巨大的情绪波动后,似乎又稍稍平复了一点,但依旧沉重、冰冷、混乱,如同休眠的火山。
不行……得处理一下……至少……得让这条胳膊撑到三天后……
三天……涂山玥……青丘执礼……验货……纳吉……
这几个词如同沉重的枷锁。
我的目光,艰难地、越过满地的狼藉,越过倒塌的柜子和散落的碎冰,最终……定格在门厅最深处,那个同样落满灰尘、却依旧稳如泰山的……老旧柜台。
柜台最上层,靠近角落的位置。
在昏暗的光线下,一方边缘破损、沾满了干涸墨渍和岁月包浆的……老砚台,静静地躺在那里。
刚才……就是它……
那股带着墨香和檀木味的、微弱却异常关键的气息……
爷爷……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绝望的冰海中升起。
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左手死死抠住冰冷粗糙的地面,拖着那条沉重如冰棺的右半边身子,再次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爬行。
目标——柜台!
每一步,都伴随着全身骨骼的呻吟和伤口的撕裂。右臂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冰屑簌簌掉落。意识在剧痛和虚弱的双重夹击下,再次变得模糊。
爬……爬过去……
拿到那方砚台……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颤抖的左手终于触碰到柜台冰冷、布满灰尘的木质边缘时,整个人己经虚脱得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我瘫在柜台脚下,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柜体,如同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那方老砚台……就在头顶……不到一尺的距离……
可这一尺,此刻却如同天堑!
我尝试着抬起左手,手臂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指尖只能勉强够到柜台的底板。
不行……够不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沦的刹那——
嗡……
右臂上,那被冰封的链刃,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嗡鸣!
这一次,嗡鸣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或者说……指向?
嗡鸣的源头……仿佛……正对着头顶那方老砚台?!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冬日里的一点星火,极其突兀地从我紧贴着柜台底板的左手掌心传来!
不是来自链刃!也不是来自寒石!
是……来自这老旧的柜台本身?!或者说……是来自柜台深处……那方砚台?!
这感觉……和之前在冰火炼狱中感受到的那一丝带着墨香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清晰!更加……温暖?!
这破砚台……真有古怪?!
爷爷……
一股莫名的力量,混合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猛地从身体深处涌出!
“给……老子……下来!”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左手五指猛地抠进柜台底板的缝隙里!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渗出!同时左脚猛地蹬地,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借助这蹬地的反作用力,上半身猛地向上窜起!
“砰!”
额头重重撞在柜台坚硬的棱角上!眼前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但就在这剧痛和眩晕中,我的左手,也借着这股拼死一搏的冲力,终于……够到了柜台的上层边缘!
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粗糙、带着干涸墨渍的……石头表面!
是它!那方老砚台!
入手沉重!冰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掌心传来的那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温润的溪流,瞬间顺着手臂流遍全身,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虽然微弱,却奇迹般地暂时压下了右臂那肆虐的冰寒和剧痛!
成了!
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完全是身体的本能!或者说……是那方砚台传来的微弱意念的指引!
我左手死死抓住那方沉重的老砚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将其从柜台边缘猛地拽了下来!然后,带着一股破釜沉舟、死马当活马医的疯狂,狠狠地将这方沾满了爷爷墨迹和岁月痕迹的破砚台……
朝着自己那条被冰晶覆盖、散发着妖异光芒、如同玄冰棺材般的……
右臂!
重重地!
砸了下去!
“给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