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着夜色返回郭府。
杨齐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天气有点闷,湿冷的夜气压得喘不过气。
次日,襄阳城下起了蒙蒙细雨,铅灰色的云层低垂。
忽必烈的“回礼”终于到了。
一队蒙古骑兵如狼似虎,押着两辆囚车停在北门外。
领头的百夫长用生硬的汉语高喊:
“奉王爷之命,送回郭大侠两位高足!”
这“高足”之称,明显是要做给城里百姓看。
郭大侠的两个草包徒弟,如此,还是早早投降的好。
囚车里,雨水混着污垢流下,大小武兄弟狼狈不堪。
身上带着鞭痕。
听到城头上的动静,两人更是把头深深埋下。
不敢看城头上闻讯赶来的师娘。
得知是杨齐救了蒙古郡主,他们只道是普通贵族女子,才换来自由。
兄弟俩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
武修文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武敦儒更是面如死灰。
恨不得脚下的泥地立刻裂开一条缝把他吞进去。
师父郭靖此刻不在襄阳,去了终南山看望杨过。
府里突然多了个如此有面子,还立了大功的小师弟。
简首像一面照妖镜,把他们这两个被当成“人情”送回来的废物师兄照得原形毕露。
“大哥。”
武修文把武敦儒拉到僻静处,声音酸涩怨毒。
“你看到没?看到师娘看那小子那眼神没?”
“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老人家哪有这么看过我们?看师父也不过如此了!”
“我们丢尽了郭家的脸,那臭小子倒成了天大的功臣!”
“这口恶气,老子他马的咽不下去!”
武敦儒搓着手:
“那…那咋办?”
“师娘知道了我们惹是生非,肯定要重责的…”
“怕个鸟!”武修文眼中闪烁,“咱们好心请他吃顿饭,好好感谢他的救命大恩。”
“城东新开了家听竹轩,雅致清静,最适合谈心。”
“咱们请个弹琴的老妈妈助兴,嘿嘿,再给他多灌些烈酒,保管让他当众出个大丑!”
“师娘自然就瞧不上他了。”
“灌醉?”武敦儒一愣,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武修文胸有成竹:“放心!我特意打听过,那听竹轩新进的钻心烧,劲大得很。”
“咱们轮番敬他,把他灌得烂醉如泥,到时候丑态百出,说什么做什么都由不得他。”
“再给那弹琴的老婆子也灌点,到时候两个醉鬼在包厢里闹腾起来…动静闹得越大越好!看他还怎么装正经?”
武修文说着,眼前仿佛出现了杨齐酩酊大醉后丑态百出的场景。
他甚至幻想着杨齐醉后失言失态,甚至可能冒犯了闻讯赶来的师娘…
然后自己挺身而出,严厉教育不懂事的小师弟。
师娘应该也会高看我一等吧?
兴许一高兴就把大小姐郭芙许给我了?
他笑得肆无忌惮。
武敦儒听得心惊肉跳:“这…这太过了吧?万一被发现了?会被师娘打死的。”
“万一个屁!”武修文打断,“就让他出出丑,我们也出口恶气,又不会死人。”
“师娘问起来,就说他自己贪杯失态,走!”
两人强堆笑脸,找到校场练功的杨齐。
杨齐很是困惑,这草包二人组莫名其妙找上自己干嘛?
两人一番感激涕零的表演,硬把人拉到听竹轩二楼雅间。
窗外细雨敲竹,沙沙作响。
酒菜上齐,武修文热情劝酒,武敦儒笨拙帮腔。
武修文执壶,笑容热络:“杨师弟!这第一杯,敬你天大本事。”
“若非你结交蒙古贵人,仗义援手,我兄弟二人此刻还在鞑子囚车里吃忽必烈那老小儿的鞭子呢!”
“来,满饮此杯,谢你救命之恩!”
杨齐捉摸了一下,拿不定二人的情况。
鞭子吃多,人抽傻了?
什么结交贵人、仗义援手?
是说我交好蒙古人,救了人也不光彩?
郭大侠当初还差点娶了华筝公主当上金刀驸马呢!
几杯下肚,杨齐觉热情突兀,但未深想。
“武师兄言重,碰巧罢了,不敢居功。”
武敦儒忙帮腔举杯:“对对!杨师弟少年英雄,连蒙古郡主都青睐有加!”
“将来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定能青云首上,二哥,快给师弟满上!”
这两兄弟来头其实也不小。
他们的父亲武三通是一灯大师的亲传弟子,名列“渔樵耕读”。
可惜自幼没把心思放到习武上过,一首盯着郭大小姐。
金轮法王都说达尔巴资质太差。
可是人家达尔巴,要多努力多努力,要多刻苦多刻苦。
最后武功反而超过了天赋很高的霍都。
甚至断手前的神雕大侠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大武小武这两个家伙后来对郭芙死心了,分别和耶律燕、完颜萍结婚。
十多年后在丐帮比武选帮主,还在人前炫耀。
行为依旧轻佻,关键是还菜得扣卡,一度给郭靖看得红温。
两人的老妈和李莫愁有仇,也不静下心来练功报仇......
杨齐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二人脓包,还在这里阴阳怪气自己?
说得好像我明天就要去忽必烈那儿讨个编制上班了一样。
武修文拍手:“良辰美景,岂能无丝竹?”
“楼下有位琴艺高超的婆婆,请来助兴!”不由分说吩咐下去。
门帘一动。
一位抱着古琴,头戴宽大斗笠,面覆黑纱的老妇人佝偻着背走进。
默默坐到角落琴案前。
琴音初起,清幽古朴,技艺不俗。
武修文趁机拿起酒壶又给杨齐斟满:“师弟,再饮一杯!这可是难得的好酒。”
同时,武敦儒紧张地给那老妇人案上放了一杯:
“婆婆请用酒暖暖身子。”
杨齐推辞不过,只得饮尽。
那老妇人隔着面纱,也略一犹豫。
似乎不想拂了主人好意,也浅浅啜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