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心石主脉的核心深处,钟安之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混沌中。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五灵根的灵力像五条溪流,在无边无际的金色脉络里缓缓流淌。这是界心石主脉的本源空间,每一寸脉络都蕴含着精纯的守护之力,却也带着冰冷的死寂——就像这片凡界沉默了千年的防线。
“我……死了吗?”
意识刚闪过这个念头,胸口就传来一阵温热。碎星石正安静地悬浮在灵脉中央,灰金色的混沌灵力顺着石面渗出,与周围的金色本源之力缠绕、融合,像在编织一张细密的网。
钟安之突然想起青禾最后倒下的身影,想起苏媚咳着血喊“破阵”,想起蚀骨牢里那些空洞的眼神——他没死,也不能死。
他试着调动灵力,想凝聚出身体,可五灵根刚一动,周围的金色脉络就剧烈震颤,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从脉络中涌出,像被惊扰的蜂群,疯狂地撞向他的意识!
“嗡——!”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钟安之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撕碎。他这才明白,界心石主脉在排斥他——外来者的灵力,哪怕是守界者的血脉,也无法轻易融入这千年沉淀的本源。
“碎星石……”钟安之的意识向悬浮的石头发去呼唤。
碎星石似乎感应到他的危机,混沌灵力突然暴涨,像一张温柔的网,将那些狂暴的金色光点一一包裹、安抚。光点在混沌灵力中挣扎片刻,竟渐渐变得温顺,化作精纯的灵力,汇入五灵根的溪流中。
钟安之的意识清晰了几分。他能“看”到,碎星石正在充当“调和者”的角色,用混沌之力中和本源的排斥性——这正是界域调和术的终极形态,只是他从未想过,竟能在主脉深处施展。
不知过了多久,金色光点不再攻击,反而开始主动融入五灵根灵力。钟安之的意识里,渐渐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
——穿着兽皮的守界者,用骨刀在岩壁上刻下第一个“守”字;
——一群五灵根修士围着界心石主脉,用精血修补裂开的脉络;
——爹娘年轻时的模样,在落星山脉的守界阵前笑着举杯,身后是漫天星辰……
这些是界心石主脉储存的记忆,从凡界诞生之初,到每一代守界者的传承,此刻正通过灵力的融合,一点点涌入钟安之的意识。
“原来……守界者从来不是一个人。”钟安之的意识轻声感叹。
他终于明白,界心石主脉不仅是力量的源泉,更是守界者信念的载体。每一代守界者的灵力、记忆、甚至生命,最终都会回归主脉,成为守护凡界的一部分。
而他,正在重复这条传承之路。
混沌灵力与金色本源的融合越来越快,五灵根的溪流渐渐汇成大河,钟安之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突破——练气七层、八层、九层……首到筑基初期的壁垒被轻易撞碎,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充盈在意识深处。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随着融合加深,他对“外界”的感知越来越模糊。青禾的声音、苏媚的呼喊、族人的气息……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不行……我还不能留下。”钟安之的意识剧烈波动,“青禾他们还在等我,界域壁的裂缝还没补……”
碎星石似乎听懂了他的执念,混沌灵力突然停滞了融合的节奏,在他的意识周围凝聚出一层薄薄的屏障——既不完全隔绝主脉的滋养,又保留了他对外界的微弱感应。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钟安之的意识渐渐沉寂下去,像陷入一场漫长的沉睡。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真正“死亡”,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界心石主脉中,等待着醒来的契机。
而此时的主脉之外,落星山脉的风雪正悄然降临。
青禾抱着失去意识的钟安之,跪在主脉裂缝前,指尖的玉佩与裂缝处的“守”字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她能感觉到,钟安之的灵力还在,只是像沉入了深海,无论她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他还活着。”苏媚扶着她站起来,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碎星石在主脉里亮着,那是他的气息,没有消失。”
远处传来族人的呼喊,流云宗的残余势力正顺着血迹追来——黑袍宗主虽死,但主峰崩塌时逃散的金丹修士还有五人,他们盯上了失去战斗力的守界者们。
“我们得走。”青禾最后看了一眼裂缝中渐渐隐去的金光,小心翼翼地将钟安之的守界矛收进储物袋,“带着他的信念,活下去。”
她转身的瞬间,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一道极淡的灰金色灵力从裂缝中溢出,悄悄钻进她的丹田——那是钟安之在意识沉寂前,用碎星石送出的最后一缕混沌灵力,既是守护,也是羁绊。
苏媚扶着青禾,其他族人护在周围,一行人顶着风雪,艰难地向落星山脉的深处撤离。身后,五名金丹修士的身影越来越近,风雪中,一场新的守护之战,才刚刚开始。
界心石主脉的裂缝缓缓闭合,金色的光芒彻底隐没在岩层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主脉深处的混沌之眠中,钟安之的意识偶尔会因外界的灵力波动而轻轻颤动,像一颗等待破土的种子,在黑暗里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三年后那场注定到来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