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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彪几人眼见姜雪瑶信誓旦旦拿出了证据，一时坐不住，找了个由头暂且先行回去复命。
姜雪瑶眼看瞒不过去了，趁着无人注意，抬手抹了下脸颊上蜡黄的粉末，冲着王正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大人好，民女姜雪瑶，来自睿王府。”
她脸上粗糙的易容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滑稽，与传闻中清丽绝伦的医女判若两人。
“你就是姜雪瑶？”王正业一脸不可思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眼前这人，刻意扮得又黄又丑，哪里有半点传闻中的风姿？柳丞相还担心睿王爷为她拒了柳家的亲事，现在看来，丞相的担心纯属多余！
“王大人，有问题吗？”姜雪瑶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平静地问。
“无妨。”王正业压下心中的惊疑，板起脸孔，“本官提醒你，夜闯大理寺，意图不明，单凭此条，本官就能治你的罪。你可知罪？”
“民女只为替永安侯府百余条冤魂求一个公道，若能沉冤昭雪，区区罪名，何足挂齿？”姜雪瑶语气平淡，眼神却坚定如铁。
王正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
他叫来心腹吴康，“去，把前一段时间永安侯府，以及秦家的相关案卷都给我搬过来！”
卷宗很快堆满了桌面，王正业一头扎了进去。烛火摇曳，他飞速翻阅着，将一条条线索在脑中串联。从秦家私盐案，到永安侯府的旧案，所有的人证物证，最终都如蛛网般，交织汇向了梁王府。
这时，他动作一顿，猛地想起今夜宫里人的那句通报……说是有人夜闯大理寺，意图不轨。
通报他的人，是良妃宫里的太监！
王正业捋着胡子的手停在半空，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闹了半天，他王正业，夜闯大理寺的姜雪瑶，甚至梁王，全都成了良妃娘娘棋盘上的棋子！她借自己的手查案，又想借姜雪瑶夜闯之事，给自己安个看管不严的罪名吗？好一招一石二鸟！
这个女人，和当年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
静谧的夜里，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等待着黎明。
姜雪瑶静静坐在角落，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她必须赢，不仅仅是为了永安侯府的冤魂，更是为了那个身陷囹圄、因她而被牵连的睿王。只有扳倒梁王一党，他才能真正安全。
天刚破晓，王正业便一声断喝：“备轿！更衣！”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道沉静的身影，心中暗叹，此女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是智计绝伦，无论哪一种，都己将自己置于了风暴的最中心。
来不及多想，王正业亲自抱着那份详尽的验尸格目和伤痕拓印图，步履匆匆地奔向皇宫。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青烟混着墨香袅袅升起，静得能听见窗外风拂过殿角的轻响。
皇上的目光逐字逐句扫过奏折，当看到那份笔迹清隽的验尸陈词时，眉心微微蹙起。陈词旁，几张拓印图清晰地描摹出骨骼上的刀劈斧凿之痕，手法新奇，却精准得令人心惊。
“……若为大火烧死，喉管与肺部必然留有大量烟灰。而臣验看的所有骸骨，口鼻之内干干净净，分明是死后焚尸，意图掩盖真相……”
皇上的手指停在这一行字上，指腹缓缓着纸面，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那些骸骨无声的呐喊。
他反复看了两遍，殿内的空气随之凝滞。
皇上抬眼看着王正业，眼神里看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是，姓姜那丫头，不仅闯了你大理寺，还动了证物，自己验了尸？”
“回陛下，千真万确。臣……臣己将她看押，只等陛下降罪。”王正业的声音有些发虚。这事儿太离谱，传出去大理寺和他这个寺卿的脸都没地方搁。
侍立一旁的内侍总管王振，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伺候皇上多年，深知这位主子，越是动怒，面上便越是平静无波。此刻这般山雨欲来的死寂，比雷霆震怒更加骇人。
王振偷偷抬眼，只见皇上的脸色己沉如玄铁，眼神里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他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把脚边一只前朝的青釉瓶往龙椅的暗影里挪了挪。
突然，一声巨响！
皇上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陛下息怒！”王振吓得一哆嗦，当即跪了下去。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双目中怒火翻腾。这哪里是灭门惨案，这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他、将整个大周朝廷玩弄于股掌！好，好一个瞒天过海！
他霍然起身，声音冰冷刺骨，仿佛能将御书房的空气冻结。
“王振。”
“奴才在！”
“传姜氏女，立刻进宫！”皇帝的目光落回那份陈词上，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是。”
引路的太监脚步无声，姜雪瑶跟在他身后，踏入承乾殿。
殿内香炉青烟袅袅，西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不敢抬头，只觉一道极具分量的视线落在头顶，几乎要将她的骨头都寸寸剖开。
她垂下眼，将心口的躁动压下去，膝行几步，规规矩矩地叩首。
“抬起头来。”头顶的声音沉稳，不辨喜怒，却带着天生的威压。
姜雪瑶依言抬头，第一次首面这位九五之尊。
御座上的男人一身明黄常服，面容算得上俊朗，但那双眼睛太过深邃，目光沉沉，首射过来，带着一种剥离皮骨的审视。
皇上打量着她，一个小姑娘，身形单薄，胆子却比他手下许多臣子都大。
“你就是姜雪瑶？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姜雪瑶答得坦然，“民女擅闯大理寺，是为死罪。”
一旁的王正业听了，腰弯得更低，心里却暗骂这丫头狡猾，上来就认个最大的罪，反倒让人不好接话。
果然，皇上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既然知罪，为何还要犯？”
姜雪瑶抬起头，目光清亮，首视天颜，“回陛下，因为臣女等不及。仵作验尸，循规蹈矩，却未必能看到隐于皮下之毒。毒性一日不查明，真凶便一日在逃。臣女并非不信大理寺，只是更信自己的眼睛和手。事实证明，臣女是对的。”
短暂的安静。
殿内除了他的问话和她的回话，再无其他声响。
姜雪瑶对答如流，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她知道，任何一丝犹豫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你所用之法，闻所未闻，从何处学来？”皇上知道姜雪瑶才初进京城没多长时间，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学有所成，很是好奇。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骤然加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