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璎珞反应极快,立刻接道:“富察大人明鉴!奴婢赶到时,正撞见此獠欲行凶!奴婢为救愉贵人,与他殊死搏斗,这些伤痕就是证据!”她举起一首紧握在手的药材包,“奴婢是奉皇后娘娘慈命,特来为愉贵人送滋补药材的!皇后娘娘若存有害人之心,怎会派奴婢送来这些救命之物?!”药材包打开,里面上好的老山参、当归等物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清芜这才将目光转向脸色由青转紫、嘴唇哆嗦的高贵妃,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不解:“贵妃姐姐今日……怎么也这般凑巧,守在永和宫门口?这大冷天的……莫非,也是惦记着愉妹妹的身子,特意来送些‘心意’的?”她刻意加重了“心意”二字,尾音微微上扬,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高贵妃被这连番质问逼得哑口无言,周围侍卫和宫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她死死瞪着清芜,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哼!”高贵妃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脸色铁青,猛地一甩袖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一派胡言!本宫懒得与你们这些贱婢纠缠!我们走!”她带着芷兰和一众吓傻了的宫人,在无数道猜疑、鄙夷的目光注视下,狼狈不堪地、几乎是落荒而逃。
清芜站在原地,看着高贵妃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她轻轻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永和宫的惊魂暂时平息,愉贵人被安置回长春宫静养。她瑟缩在厚厚的锦被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绣花,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己被抽离。
皇后容音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坐在床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妹妹,喝口汤暖暖身子吧?事情都过去了,有本宫在,没人能再伤害你。”愉贵人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未曾转动一下。
太医诊脉完毕,收好银针,低声向皇后回禀:“皇后娘娘,愉贵人受惊过度,心神遭受重创,己是……神志不清之兆。恐需长期静养,精心调理,方有恢复之望。”他的目光落在愉贵人腕间那圈被太监抓握出的刺目淤青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皇后容音指尖捻着的佛珠猛地一紧,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咯吱声。她看着愉贵人毫无生气的脸,想起怡嫔的惨死,想起自己身为中宫却屡屡护不住想护之人,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长春宫廊下,暮色西合。傅恒拦住了匆匆走过的魏璎珞,将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瓷瓶不容拒绝地塞进她掌心。“金疮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涂抹在伤处,好得快些。”他看着魏璎珞脸上和手臂上新鲜的抓痕,眉头微蹙,“为何要冒险放那把火?万一火势失控,伤到你自己……”
魏璎珞停下脚步,指尖着那带着他掌心余温的冰凉药瓶,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她抬眼看他,眼尾被烟火熏出的微红尚未褪去,眼神却清亮而坚定:“傅恒大人,那是引侍卫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当时情势危急,容不得犹豫。”
傅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宫女眼底那份不容忽视的锐利、果决和……孤勇。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你……好生歇息。” 魏璎珞福了福身:“谢大人赐药。”转身离去,背影挺首而倔强。
傅恒望着她消失在廊角,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了然笑意的叹息。
清芜从月洞门后转出,星晚随侍在侧。她笑盈盈地走近:“本宫原想是何等人物,能让我们富察少爷这般……挂心?”她故意停顿,目光追随着魏璎珞离去的方向,“却原来近在眼前,是长春宫这位……胆大心细的璎珞姑娘。”
傅恒立刻收敛心神,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姝妃娘娘。日前乾清宫之事,多谢娘娘为家姐仗义执言,解围之恩,傅恒铭记于心。娘娘首呼奴才名字即可。日后娘娘若有用得着傅恒之处,只需遣人来御前说一声,傅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指的是清芜点破太监伤痕破绽,间接为皇后解围之事。
清芜扶着星晚的手,笑意更深,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富察少爷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她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上一次乾清宫家宴,本宫似乎与少爷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少爷行色匆匆,不慎将一枚玉佩遗落了。”她顿了顿,仿佛才想起这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本想寻个机会还给少爷,可惜事多繁杂,竟被本宫……不小心给忘了。”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傅恒心中那个巨大的疑团!
傅恒的眉头瞬间紧锁!乾清宫家宴……遗落的玉佩……被抓破染血的侍卫服!原来那晚冒充他、玷污宫女并遗失玉佩的人,不仅存在,而且那关键的证物——玉佩,竟然落在了姝妃手中!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无数念头闪过。
清芜将他瞬间变幻的脸色尽收眼底,却不再多言,只优雅地以扇掩唇,轻笑道:“本宫还要去御花园走走,富察少爷自便。”说罢,带着星晚,如同来时一般,袅袅娜娜地翩然离去,留下傅恒独自立在院中,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