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觉寺回来之后,道笙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说不出所以然,只觉得自己对佛学亦特别熟悉与亲近。
他去图书馆借阅了许多关于佛教的书籍,了解了佛教的八大宗派:三论宗(法性宗)、法相宗(唯识宗/瑜伽宗)、天台宗(法华宗)、华严宗(贤首宗)、禅宗、净土宗、律宗和密宗等。
而自己此番三次前往的宏觉寺,正是牛头禅宗的发源地。道笙于典籍中获知,这宏觉寺,不仅是佛教寺庙,还汇集了儒释道三家的元素,寺内更有八卦亭三座(后期己恢复),难怪当日,竟是道家仙翁引路,带他前往了献花岩圣地。
道笙想起阿爷说过,道教历史上也曾形成诸多道派,比如全真、正一、真大道、太一、净明等,但明清后主要归为全真、正一两大体系,其他流派多融入其中或逐渐消失。
读佛学书籍时,道笙尤为关注描写观音大士的篇章,也读到了许多关于观音菩萨对百姓救苦救难的故事,他深为感动。
有缘读到此文的朋友,也许大多只知观音菩萨起源于佛教,却不知其也是道教的重要神祇。在道教中,观音菩萨被称为“慈航真人”或“慈航普度天尊”,是慈悲与智慧的神仙,常为众生消灾解难。
道笙记得,有本书里记录了许多,关于观音菩萨度人的故事。尤为深刻的一篇,写的是:
一人于屋檐下避雨,见观世音菩萨撑伞走来,便说:“观世音菩萨,既然您普度众生,那就载我一段路吧。”观世音菩萨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无需我度。”这人便走出屋檐,站在雨中:“现在,我也在雨中了,您该度我了吧?”“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因有伞而未被淋湿,你因无伞而被淋湿。所以,你若想被度,何须找我,不如去找伞吧。”观世音菩萨说完便走了。隔日,这人遇到难事,去庙里求观世音菩萨,却见有个长得和观世音菩萨一模一样的人也在磕头跪拜。于是便问:“您是观世音菩萨吗?”那人说:“我正是观世音。”“那您为什么还拜自己啊?”这人不解。观世音菩萨说:“我也会遇到度人的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啊。”
……
道笙读到此篇,心念更加坚定,他想,若为日后更好的祛邪扶正、治病救人,当须更多的努力和历练。因为,一个人的成功不是靠求来的,而是靠自己修得。阿爷也说过,若是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一日下午,课间休息时,张明辉走过来,问道笙,“那天没陪你去牛首山,你没生气吧?”
“啊…生气?看你说的…怎么会啊,哈哈…”道笙笑着。他确实没想到,张明辉还记得这等小事。不过,这也许便是江南人的细腻之处吧。
“看你天天都看书,也没怎么说话,周正强以为你生气了呢…”张明辉解释道。
“唉呀,我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书,得抓紧看啊。”道笙确实在喜欢的书籍面前,会忘记一切,尤其是忘了说话。
“噢,那是。”张明辉又凑上来,贴着道笙的耳朵,小声的说,“…哥们,你看刘琳今天穿的那条碎花长裙,可真好看…”
“啊…”道笙一脸懵。这转折,真快。
“你快看啊…”张明辉一脸春光的又说,“对了,你说…我合不合适和她…”
“这…”道笙转向教室右后方,见几个女生正在谈笑。其中一个穿着淡蓝色碎花长裙的苗条背影,留着乌黑长发,确是素雅。
道笙平时除了会和舍友交流多一些,其实鲜少和同学们聚在一起聊天,尤其是女同学,那更是没有。因为过去那些年,他的成长环境一首很简单,除了阿爷、青云,就是家里人,和外人或同学的接触很少,几乎所有课外的时间,都用在了修习道术上。所以,自然也没有时间,滋生其他念想。
不过,道笙对刘琳的印象挺好的,毕竟上次,她不但耐心的介绍了宏觉寺,还用普通话来讲解。不然,如果像许凯那样说方言,道笙也不能完全听懂。
“喂,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张明辉问。
“嗯,挺好的…”道笙话还没说完,那刘琳突然转过身来,正好目光和道笙的目光相遇。
道笙赶忙回转身子,感觉有些尴尬。不过,只一秒钟的时间,他又突然转回去,认真的望向刘琳。
“不对…她这是撞上东西了…”道笙心中默语,不觉己眉头微皱。
刘琳见道笙突然又转过头来专注的看着自己,一时脸有些潮红,慌乱的收回了眸子。
“怎么了?你也看上了?”张明辉见道笙又回头去看刘琳,还看得那么认真,不禁发问。
“不是,不是,”道笙赶忙解释。他没法说明,刚才刘琳转身,目光与自己目光相遇的刹那,似乎有一缕阴黑之气,穿梭在她裙摆的上方,在接近腰部位置时,一闪而过,速度非常快。但刚才自己急着回转身子,所以不确定看的是不是真实,才会再看一次,这才确定。
“如果…如实告诉张明辉,此刻刘琳身上有鬼邪附体,那张明辉会相信吗?他会不会嘲笑自己是迷信…又或者,会误解是自己是想要和他争抢刘琳,所以乱说…”道笙陷入了短暂地思考。
“哎,咋了?”张明辉确是很细致的一个人。
“你…有没有觉得刘琳今天的脸色有些不对?”道笙只能用“脸色”说事了。恰好最近中医课上,正在教“面诊”。尤其讲到,一个医者,如何运用“望、闻、问、切”西诊法,来对患者面部五官进行观察,从而判断患者全身与局部的病变情况。
而刘琳被阴邪附体,虽说只是初期,但面色仍会有所变化,或是苍白血虚状态,或是微有暗沉或发青,又或者上丹田处(印堂)附着浅淡黑气,眼圈青黑(严重者会扩散至颧骨处),眼内开始有血丝……
如同“相由心生”一般,人体内在五脏六腑的病理变化或是心理变化,终会表现在脸上的相关区域。所以脸部的望诊,最能洞察病机和掌握病情,这也是一个中医必备的专业技能。
张明辉虽未出生在道医或中医世家,但毕竟他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懂得一些药理和病理,应该是肯定的。只是他毕竟初学面诊,究竟能看出多少,道笙也不确定。
虽然刚才,道笙并未看清刘琳的面部,但他能确定的是,此刻刘琳的脸色,定是有些浮白在外,暗灰在内,显相应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犹如中医所说的“血虚”之症初期。(中医所言血虚,通常指血液亏虚,脏腑、经络、形体失养,以致面色淡白或萎黄,唇舌爪甲色淡,头晕眼花,心悸多梦,手足发麻,若为妇女则月经量少、色淡、或经闭,脉细等为常见证候。)
“脸色不对?怎么说?”张明辉问。
“不如,你去看一下…”道笙建议张明辉去辩证,也算是一次面诊的实际操演。
“行,那我看看。”张明辉果断的向刘琳走过去,“刘琳,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啊…”刘琳一愣,看向张明辉。
“是这样的,我听柏道笙说,你是江宁人…我刚好有个同学,也考到南京读大学…想这个周末去江宁的南唐二陵…能不能…请你做向导啊…”张明辉逻辑分明,却故意说的有些结巴,就是想多看一看刘琳的面色。
真是厉害啊…道笙不禁羡慕张明辉的头脑。这短短十余步的距离,竟可以想到如此两全其美的说辞,既近距离的观测了刘琳的面容,又含蓄的提出了约会。
“这…我也不认识你同学啊…我去不合适啊…”刘琳显然是委婉的拒绝了。
“你看,我们外地人,也不认识别的江宁同学了,你家又刚好在那附近,要不,你有空的话,就带我们一起转转呗…再说,你也不是只认识我一个,因为柏道笙也去…”张明辉觉得,临时想出来的这个相约方式很好,所以不舍放弃。
“啊…”道笙听到张明辉的话,不禁转头看向他,“我…周末要去图书馆…”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周六去南唐二陵,刚才不是说好的吗…”张明辉的反应太快了。
道笙心想,这么好的演技,读中医药大学实在是不对口,应该去南京艺术学院读表演系。
“哎…好吧,好吧,那礼拜六?还是礼拜天啊?”刘琳看了一眼道笙,竟然答应了。
张明辉心满意足的回来,笑嘻嘻的小声对道笙说,“柏道笙,刘琳是不是喜欢你?不然为什么刚开始不答应,我一说你去,她就答应了…”
“你就莫要无中生有了,我的周六都被你剥夺了…”道笙说完,又问,“面色你看清了吗?”
“看了啊,眼圈有点黑,估计没睡好觉,不过,眼睛真的好看,睫毛也很长…”张明辉一本正经的回答。
“好吧,以后你提醒她,早睡早起…”道笙明白,张明辉刚才一定是只顾着看脸,却忘了面诊。
“哈哈,好。不过,南唐二陵,你应该去看看的,那是五代南唐烈祖李昪及其妻宋氏的“钦陵”,还有世宗李璟及其妻钟氏的“顺陵”,那可是五代十国时期,规模最大的帝王陵墓…”张明辉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你肯定忘记了,你上次向刘琳打听宏觉寺的时候,她就给你介绍了南唐二陵…”
“噢…好像是的,不过我是打算过段时间再去的…”道笙想起来,当初许凯帮他问刘琳的时候,确实刘琳提起了南唐二陵。
“道笙,你有时候,有点刻板噢,像个古代人…哈哈…早点去看和晚点去看,能有多大差别呢,有时候,提前总比退后好啊…”张明辉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好吧…”道笙应声,他忽然觉得张明辉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觉得临时起意或突然决定的事,有时欠缺思考,但有时,确实提前比拖延退后要好。
而且,刚才张明辉约刘琳之前,道笙并未想出如何悄无声息的处理刘琳身上邪祟附体的办法,一来,道笙不知道刘琳的生辰八字,也不方便问那么仔细;二来,他尚未查明缘由,再说也没机会与她近距离接触。但同游祖堂山,大家一起走路,一起说话,便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之所以要管刘琳的事情,不是道笙闲着没事,也不是想逞能,而是他己感应到刘琳的元神,知道了自己曾与她相识。也许是前世,也许是久远的某一世。但阿爷说过:“人世间的种种遇见,都是累世前缘,无论喜厌,亦是注定…有些救治或帮助,是出于善德,即使无人知道,也便是了缘的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