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已然什么也没有了。
甚至,即便是这么点儿残留,也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自己身前的不远处,杨玄面色铁青,将殷霜护在了身后。
而在自己的身后,秦晚照、钱樱,以及柳清月三人并肩而立,牢牢地把守住了所有的退路。
明明自己已经算计好了,殷霜宣布闭关炼丹,而这个时候,无论是杨玄,还是秦晚照她们,应该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至少三五个时辰之内,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自己有着足够充裕的时间来完成既定的谋划,然后带着灵运远走高飞,彻底逃离这座牢笼。只要能够再拖上几日的功夫,自己便可全然不惧……
然而——
很明显,这是一个早有准备的陷阱。自己已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白沅,你这个毒妇!霜儿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意图谋害她!”
自己看见了,那个男人的眼中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语气森寒。
看起来,像是下一刻便要一掌拍来,将自己给彻底打死,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那又如何?
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自己依稀还能记得那时候的想法。
对了,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模样?阴谋被揭穿后的难堪?知晓自己命运时的绝望?还是,眼看着死亡即将来临时的如释重负?
又或者,所有这些情绪杂糅在一块后,最终滋生而出的……疯狂?
她听见,自己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对我这么好,就是——一直提防着我,对吧?”
那双饱含怨毒的视线,在场中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将那些鄙夷、轻蔑、痛恨、无奈、冷漠……种种情绪尽收眼底,最后,落在了殷霜那张依然有些苍白的脸上:“殷霜,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她确实相当好奇,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相当完美了。
“并不算久,也就是开炉炼丹之前。”
殷霜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之中透着满满的庆幸,以及,切齿的痛恨,“白沅,你确实很厉害。哪怕只是自学丹道,居然也能自行调整药性顺序,将最关键的一步改头换面;而且,还弥补得几乎天衣无缝。”
“我也并没有提防你,甚至一直尽心尽力帮你准备丹材,准备开炉。倘若不是临开炉前秦姐姐问起来,觉得有些许不对劲,而后又要了丹方过去,请了陈老与我一起细推丹理,方才发觉这东西竟是来自魔门的血祭之法,最后一步,一定是要活人殉炉才能出丹。我根本察觉不出,这竟然是血煞蕴灵丹——白沅,你当真是处心积虑,阴险狠毒!”
此声一出,炼丹房中,一片死寂。
一道道难以置信、鄙夷、错愕,乃至于仇视的目光投来,杨玄盯着她的眼光似乎也越发的森冷,只是勉强克制着,方才没有直接出手。
“白沅,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原来,我一直自诩藏得很好。没想到,倒是枉做了小丑。”
白沅听见,自己的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话音之中,满是怨毒,仇恨,以及一些难堪,然而,却唯独没有后悔。
“……白沅,你知道——这丹炉里面,炼的究竟是什么吗?”
片刻之后,殷霜的声音,再度响起。
自己,并没有吭声。而她,似乎也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着:“这一炉,乃是正宗的玉华凝神丹。秦姐姐和我说,白沅你本性并不坏,只是始终破关不得,误入歧途,被迷了心窍而已。只要你肯坦白,甚至哪怕,只要在最后时候收手,这一炉玉华凝神丹都可以尽数给你,助你成就先天。”
“然而,这半年来,秦姐姐和我这么多次提点,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你却一个都没有抓住!”
这算什么?怜悯?施舍?又或者,想看她那副悔恨不已的表情?
感受着那一道道带着各种异样情绪的视线,白沅听见了自己沙哑而疯狂的笑声——到了这个关头,再说起这个,又有什么用处?想展示自己作为胜利者的高尚道德,欣赏她这个反派的痛不欲生?
“来啊,杀了我,杀了我吧。”
她听见了自己在嘶吼,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在徒劳地与那股沉重的压力抗争。
口鼻溢血,披头散发,以至于……遍体鳞伤。
直到,自己院中的那个婆子,抱来了灵运。
“白沅,你想想灵运。你难道希望,他从此以后,就没了母亲吗?”
她看见,秦晚照从婆子手中接过了胖乎乎的肉团子,一边哄着,一边看向自己。
那张脸上,带着怜惜与悲悯。
明明还没有通人事,然而,那个原本正在咯咯笑着的孩子,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向着她用力伸手,哇哇大哭。
而后……
“呵。”
白沅发出了低低的苦笑,睁开了眼睛,将那段不堪的记忆,再度压回了记忆的深处。
前世时候,被困于先天之前,苦苦求索而不得。倘若能够知道殷霜其实能炼此丹,自己又何必费尽心机,百般遮掩,去哄她炼那血煞蕴灵丹,甚至……还试图将她作为活祭品给祭了丹?
如此恶毒的心思,自然只会落了个被当场揭穿,骨肉分离,身陷囹圄的下场——要知道,所谓的血煞蕴灵丹,不过是那玉华凝神丹的魔门仿制版本而已。
到了这一世,殷霜却主动提了出来。
然而……她其实已经不需要了。
所谓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罢了,待到日后再说吧——说不定,日后还能给钱樱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助她突破先天。
这般想着,白沅暗自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转回了屋中。
第五十六章 夜至
继续当牛做马,完成堂中庶务、用膳、洗漱……时间一晃,便已然到了夜深。
金竹院的内室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将两个小丫头哄了睡着,自己也洗漱完毕;白沅却没有上床去睡,而是坐在灯烛之前,低着螓首,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手中依然不停。
狼毫细笔正在洁白的宣纸上沙沙游走,时不时地停下,等待主人蹙眉、思索片刻后,又开始反复涂改。
忽然,伴随着一股带着丝丝清冷之意的夜风穿堂而过,“噼啪”一声,案几边上的烛火炸出了一个火星。
白沅心有所感,猛地抬头。
只见那个熟悉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门口。清俊的脸上一如往常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夫君怎么来了?”
白沅颇有几分意外——昨儿男人刚刚在她这里过的夜,依照着往日的惯例,今儿多半应该不会再来才对。
又或者……
她立刻想起了今儿下午的事情。
“刚刚从陈老那边回来。”
男人沉声说着,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白沅的身前,然后低下头,没有立刻吭声,只这么静静地俯瞰着她。
颇为高大的阴影投在她的身上,很是具有几分压迫感。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