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徙山脉山高林密,这人往里头一钻哪能那么容易找得到?”驿路边的茶摊上,头上裹着汗巾的行脚商男人抓起面前的一碗凉茶灌了一口,接着说道:“就说这以前,太徙山山窝子里陆陆续续冒出过十二伙土匪,咱脚下这条直穿太徙山的西山路更是被霍霍得厉害,那帮子自称十二路先锋将军的畜生谋财又害命,劫了人真真是不留活口啊,杀的这西山路一时没人敢走。”
坐在一旁的李燊冬微微颔首,说道:“为了躲开土匪,我听说当时好多商家联名筹款,才在太徙山外圈修了一条晏川路。”
“可不是嘛,但晏川路可比西山路远了一倍不止,当年挣点钱可不容易,”行脚商苦笑,“不过前几年,太徙山的匪患消停了一些,但又来了个过江龙……对了姑娘,你知道马大帅吗?”
李燊冬点点头,抬眼向南望去,过了这个山口,向东就是晏川路,而向南沿西山路穿过险峻的太徙山脉,便能从北漠道直接进入京畿重地景明道。这马大帅是近几年突然出现在太徙山,没过多久就成了最大的匪头。据传此人武艺超群,手段狠厉,在用雷霆手段收服各路山匪后,马大帅便再未从山中出来,即便如此,往来客商依旧人心惶惶。
李燊冬收回发散的思绪,问道:“匪患这般严重,府衙就没派官兵来剿了吗?”
“官府有那本事就好了,”茶摊老板朝地上啐了一口,接话道:“太徙山里本就复杂,那帮子土匪还占着地利。高门儿底下养的兵油子没一个敢拼命的,也就在山脚那块转一圈儿,糊弄糊弄老实人,转头还找我们住的近的老百姓要银子充军费。听说川安郡郡丞童大人曾经带千号厢军进山剿匪,结果连个山寨的边都没摸到,就活着逃出来几十个人,惨呐,后来就更没人敢上山剿匪……”
……
盛夏,太阳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光热,把山中树叶都晒的打卷。。
北末王世子北末衡调北疆玉武卒狼辕军一千会同晏州武库三千营兵,对百姓口中的马大帅、逆贼马嵘控制的太徙山十二匪寨展开围剿,官军势如破竹,连克山寨十座,一鼓作气对匪首马大帅所在的灰獒崖发起了突击。
山间各处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军容齐备的玉武卒边军进山的那一刻,结局便早已注定。原本还能仗着山势和堡垒对地方厢军耀武扬威的匪众顷刻间变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他们手中的武器即便再如何精良,也只能在狼辕军将士泛着灵光的黑色盔甲上留下浅淡的白痕,而即便躲在夯土石墙之后,也逃不了被切金断玉的法器弩箭和长刀长枪贯穿的现实。从双方接触的一开始,这便是一场极不公平的屠杀,狼辕军将士们沉默着斩杀进入视线的每一个敌人,忠诚执行着命令——一个不留。
山寨点将大堂,被山风吹的高地乱窜的火舌肆意舔舐着断裂倒伏在地上的厚重朱漆大门,石砌的高墙上遍布狰狞的刀劈斧凿的痕迹,如同被野兽撕扯下来的残肢断骸凌乱泼洒,混着已经不成形状的黑色甲片。鲜血汇聚成细流把坚实木板拼接成的地面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一只脚踩在血泊之中,又拉起粘稠的血丝,染红了白净皂靴的鞋底。
马嵘将手中还在滴血的残破头颅扔在一边,从已经毁坏到接近倒塌的厅室中走出,身上几处伤口随着他迈步回复如初,漫山遍野的火光映在他淡棕色的眼眸。瞳孔微缩,马嵘的视线锁定在远处山坡上竖起的一面龙纹纛旓。
“北末家的?正主还是没来啊,枉费我在山里呆了这些年,”马嵘盯着那杆黑底绣银纹龙旗,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不过也罢,大旗竖的如此招摇,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也好给自己找点乐子。恭赤翊滌厄至圣……”
恭敬的神号唱罢,只见他脚下重重一踏,一杆折断的长矛飞起被马嵘随手抄过来,淡棕色的眼眸染上一层不自然的金光,紧接着手臂抡了个满圆,青筋暴起,衣袖也被撑得紧绷起来。一声闷哼,精钢锻造的矛头脱手而出,随着“蓬”得一声爆响,这矛头化作一束赤红的飞光,拖着一条惨白的尾迹,径直朝光点聚集处的某地飞去,而他自己紧随其后。
……
“禀世子殿下,州营兵对出入山口封锁已成,狼辕军丙字营一部已攻破寨门,务必拖延匪首一阵,余两部正在清剿残敌,随后会封锁南北山道并启动阵法,请示下。”身着玄甲的狼辕军校尉对坐在棚帐下的北末衡行礼后说到。
“此安排甚好,如今大局已定。高将军此次劳苦功高。”北末衡赞许的点点头,亲自起身把眼前校尉虚扶起来。
“是末将分内之事。”校尉高菖垂手肃立,恭敬的说道。
“匪首马嵘是在逃的歃血盟余孽,实力不容小觑。通知下去,不用吝啬军械,务必把此人给我围死在太徙山。”语毕,北末衡又看向了安稳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李燊冬,“李大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行军之事我不懂,不过你既然舍得拿自己做饵,我总不至于让你随便丢了性命,到时候打起来,自会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李燊冬眉头一皱目光瞄向对侧山坡,校尉高菖也是脸色一变,腰间配刀霎时出鞘,向着侧前方奋力一刀劈出。
“蓬!”
突兀一声爆响即便在嘈杂的山林中也是格外刺耳,下一刻,长刀雪亮刀锋与一枚裹挟着热浪的烧成赤红的矛头撞在一起。手上传来力道的反馈让高菖大惊失色,只是一瞬间双手虎口尽数破裂,手心血肉模糊。他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全身重量压了上去,长刀崩断,终是把这矛头磕飞出去,矛头威势略衰,但速度依旧不慢,一路撞碎山林树木,最终深深镶进山体岩石,在一侧石壁上留下一片碎裂的蛛网。
“这么快?!”高菖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飞身而来,他把手中断刀一扔,周身气血奔涌,在开脉境深耕多年的雄厚气息瞬间攀至顶峰,脚下骤然发力在岩石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人也如离弦之箭迎了上去。来人速度飞快,高菖也不慢,一息之间两人便近在咫尺。高菖没有犹豫,迎面递出一拳,拳未到,拳罡已至,一身雄厚气力沿着手臂萦绕凝炼于拳锋一点,周遭空气都跟着扭曲起来。只见对面那人不躲不避同样一拳递出,两个拳头结结实实的碰在一起,之后又是针锋相对的数次高速对拳,以两人为中心,破碎的拳罡掀起阵阵气浪压得周遭树木拦腰折断。
“咳咳……小宗师!”
高菖被最后一拳击退回来,险些踉跄倒地,强行压下了喉头腥甜,只觉得全身气血不受控制的震颤,双拳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你再猜猜?”
来者正是马嵘,话音未落,他已经欺身到高菖身前,一记冲拳狠狠贯下。高菖眼仁微缩,只来得及双手交叉在身前堪堪护住要害,便感觉如同迎面被攻城重锤砸中,爆裂的拳风在高菖身前炸开,撕扯着他倒飞出去,整个人都撞入远处山岩中,一时生死不知。
一切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又或是自家将军败的太快,周围十数名护卫军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端起手弩把马嵘团团围在中间。
“北末家的世子,大张旗鼓调兵而来,你家西阁龙帝陛下就没什么意见?还是说总兵的西阁塬老的走不动道儿了?想来把你打杀在这里,碧落京那边总要有点反应,当年败给他一次,老子等着那老东西来。”马嵘甩甩手,无视那些指着自己的锋锐箭头,目光在李燊冬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北末衡身上。
李燊冬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迫近自己,气息中带着试探,也是挑衅。而更多的则缠在北末衡身上。
“杀。”北末衡没有兴趣回答这个武夫的问题,虽然和计划有些出入,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抬手抹过腰间玉带的同时竭力向后退去,见过高菖的惨状,北末衡自知自己稀松平常的武艺和体魄与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玉带亮起宝光,一层水幕般的屏障在周身升起,但在屏障合拢前的一刻,北末衡身前的两个护卫没来由炸碎成一滩碎肉,眨眼之间,一只手五指成勾,已经撞碎那屏障,向着北末衡的面门抓来。
就在此刻,北末衡衣领处一股巨力传来,拖着他向后倒飞的同时,一把朴素的刀鞘从他脸侧飞出稳稳撞在来袭的手掌前。马嵘前掠的身形为之一顿,护卫射出的弩箭这才姗姗来迟,灵器箭头闪着微光,径直钉在他肋下肩头,但也只留下几个浅淡的血口便纷纷无力的掉在地上。
“哈,有点本事!”
马嵘眼中闪过一抹金光,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被架住的左手狠狠攥紧一拳砸下将那刀鞘深深钉入脚下岩层,身形再次前掠,右手蓄力已久,一记重拳向着面前女子的额头而去,哪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但李燊冬又岂是寻常女子,面对迎面的重击,她脚下生根,纹丝不动,右手握刀挑出一道自下而上的雪亮刀光,刀刃精准的与拳峰相撞,竟然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火光四射,马嵘一拳冷不防被荡开些许,一时中门大开,李燊冬借势一步踏出,刀尖直刺而下,却在最后手腕拧转,反手持刀手臂抵住刀背,利刃朝外,就在此时,马嵘也不甘示弱,左拳如重锤挥砸而来,恰恰被反手横刀架住,未尽寸功,李燊冬的刀柄则狠狠戳在马嵘心口。
一股巨力侵袭而来,马嵘没有想到这女子气力丝毫不弱,一时不察被冲得倒退丈余,瞄了一眼拳头上正在缓慢止血的刀口,不由有些恼怒,正欲再次发难,周遭护卫却适时上前袭向他背后。数支闪着灵光的长枪默契地刺过来,马嵘却如背后长了眼睛,身躯微侧,那几杆长枪便被他夹在腋下,就见马嵘一记手刀削下枪头攥在手里,随后大手一挥,在他恐怖腕力力量加持下,那几只枪头如同守城重弩射出的弩箭裹挟着呼啸风声以刁钻的角度向李燊冬激射而去。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原本想要乘胜追击的李燊冬躲闪不及,不得不停下脚步,果断出刀。
叮叮叮叮——
精准的斩击和着四散火花在身前编织出一片绚丽的刀网,雪亮的刀刃划过那些枪头如刀切豆腐,轻易将其斩碎在半空。但只是这片刻功夫,李燊冬就见马嵘身边一片惨烈景象。
原本持枪的护卫像是被什么怪物从胸口撕成两半,而他们手里枪杆则断成数节,插在同僚的脖颈或胸膛上。短短几息功夫,十数个精挑细选的狼辕军精锐就这么轻易折在这里。李燊冬眉头微挑,神色不由认真起来。
“好了,杂虫清理完毕。”马嵘在护卫衣襟上擦了擦手上血迹,重新站起身来,眼光在李燊冬身上打量片刻,最终落在她掌中长刀上,“没听说过北末家还有你这号人物,新招揽的供奉?功夫还行,你这刀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我也没听说海捕文书上的马嵘什么时候是个返璞境界的宗师武者了,”李燊冬手腕微动,调整适合出手的角度,接着说道:“景明道隋远城血案你当时也在对吧。”
“怎得?小丫头你还是来寻仇的?”
“没有,我只是好奇。是什么东西让你们歃血盟顶着风险搞出那么大规模的血祭,而你一身奇怪气血和实力是不是也源于此。”
“多说无益,北末家那小子早跑远了,”马嵘左脚弓步跨前,双拳展与身侧如开弓,摆出一副古朴的拳架,霎时间,一股磅礴得凝结成实质的气势冲天而起,周遭空气也跟着燥热起来,“想知道什么,还要看你斤两有几分,西阁老儿不来,和你这小丫头打过也有点意思。别死太快。”
“这么说就算你默认了,在这里杀你正好有一个为民除害的理由。”李燊冬沉默着站定,一招手,素色刀鞘破土而出回到腰间,她左手握刀,横在眉梢侧,右掌抵住刀柄,『大有四时』的雪亮刀身发出愉悦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某种情绪。
双方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山风吹来几片残叶,但随即被恐怖的气息绞的粉碎。也就在树叶遮挡视线的瞬间,有人先动了。
利刃悄无声息的划破空气,带出一条狭长的刀线,直奔马嵘喉头,沿途碎屑与尘埃被刀锋抚过,毫无阻碍的被一分为二。随后又是一声刺耳金鸣,马嵘的小臂早已收回到身侧挡住这试探的一刀,『大有四时』刀锋与之一错而过竟只留下一条火花和浅淡伤口。早知境界高深的淬体武者体魄之坚韧不逊与神兵利器,李燊冬隐有预感,如此近距离才看清那皮肤之下似还有一层轻薄透明角质泛着淡青色的金属光泽。此刻也容不得再深看几分,马嵘右拳裹着恐怖的拳罡已经砸向李燊冬心口。空气中闷雷炸响,李燊冬横刀挡下这拳,『大有四时』坚韧的刀身竟然被捶出肉眼可见的弧度,以触点为中心爆发的拳罡怒吼着吞噬了一片锥形空间,李燊冬身后两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脚下岩石也被犁出两道粗糙的冒着热气的沟壑。李燊冬整个人被恐怖的力量掀飞出不知多远,在空中调整姿态,接连踩断数棵粗壮古树才止住身形,但随后,阴影笼罩而下,一块巨石迎面扑来。
巨石之上忽的出现一道幽蓝色的光迹,随后是两道、三道……只是一瞬间,十数道光迹笼罩下,巨石停滞下来如积木般散裂,化作块块光滑的石条。透过缝隙,李燊冬清冷的面庞再次映入马嵘眼中,而马嵘的拳峰距离李燊冬只余三尺。
“散!”
李燊冬轻喝一声,一条幽蓝刀光形如弦月自她身前横贯飞出,那些石块也被刀光牵引,纷纷如同飞矢重弩激射向马嵘。石块密密麻麻如飞蝗后发先至,马嵘只是收拳,双手交叉简单护住头脸不闪不避任由其砸在身上又碎成飞溅的石子,随后又撞碎刀光的同时毫不顾及胸口被刀光切割出的狰狞伤口,双手抱拳冲着李燊冬头顶狠狠砸下……
……
“塌了!什长!塌了!”数里之外,一个营军士卒指着什长背后山头惊慌地喊道。
“怎么回事?瞎叫什么……”那什长刚想发作,身后突然的响来轰隆隆得闷响,这才慌忙转身,狂风夹杂着沙石草屑扑面而来,什长冷不防吃了一口沙子,但也看清了那山头的状况,“这是世子殿下的那个山头…山崩了?”
……
一记毫无技巧可言的重击,李燊冬却生不出半点针锋现对的想法,脚尖一点,身形后掠。马嵘双拳重重捶在山岩之上,一时间飞沙走石,“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整个山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竟是被生生削掉数十丈高。巨大的石块和泥土冲天而起,烟尘弥漫,仿佛一场小型的地震。刀光和拳风在一片烟尘中交锋,发出一连串打铁般刺耳的声响甚至盖过了巨石落地的轰鸣,阵阵气浪席卷而过,破碎的山头再次天朗气清,而两人又重新摆出架势。
“哈哈哈!好久没打的这么痛快!再来!”
马嵘的手臂和双拳早已伤痕累累,混有金色微粒的鲜血随着他肆意出拳的动作飞溅,伤口的疼痛反复刺激了马嵘的神经,一双淡棕色的眼眸此时金光四射,眼角眉梢和脖颈间也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粗粝的鳞片,他发出畅快的大笑,手臂肌肉虬结隆起,好似那些伤口影响不了他半分,气血在经脉中奔流,如同大川大河奔流入海,在那拳峰间凝聚。所谓返璞,便是万道归一、化繁为简,马嵘此刻递出的普普通通一拳,赌上了他迄今为止武道生涯的所有,这一刻他隐约看到了一个边界,不知在界线另一边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四境虚游。
李燊冬抹掉嘴角血迹,双目微敛,双手紧握自己的本命刀『大有四时』立在身前摆出一副初学者练习素振的起手式。随着心境逐渐平复,点点感悟汇聚使她的心相显化出了离壤道的家乡和漫天随着初夏清风纷飞如雨的樱花。是啊,一刀之威无法撼动,那千百刀呢?
“三夏樱!”
挥下的刀刃在空中留下厚实如扇面的残影,堂堂正正迎向马嵘摧枯拉朽的一拳。是一人挥刀?还是百千人挥刀?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汹涌的拳罡撕碎了他前进道路上的刀光,但也无异于直面一场冷酷无情的凌迟。皮肤寸寸剥离,随后是那奇异的角质,肌肉,筋脉,终只留下被剔得干干净净莹莹如白玉的骨骼。
只余白骨的拳头最终停在李燊冬面前寸许,残存的拳风吹动了她鬓角发梢。马嵘的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错着,淌出仿佛掺着金沙的鲜血。他喉咙已经破损,呼噜呼噜的冒出血泡,像是在说些什么。是了,那是祭词。赤翊滌厄至圣……
李燊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大有四时』归鞘,最后看了一眼保持着出拳姿势气绝身亡的宗师马嵘,心中略有感慨。同样走在修行路上,淬体武者与世俗的链接比之求道修士紧密甚多,是武者大道如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脑海中这个突发奇想的问题,李燊冬却并不打算现在探究,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以后总有机会一探究竟。
山中轻风微凉,吹起李燊冬破损的衣摆。
“秋风起了。”李燊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