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自己的包哈,当心扒手!小心上当受骗!”
车子出发时,售票员大声叮嘱好几遍。
乘客们有的闭眼打瞌睡,有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充耳不闻,有的默默看一眼售票员,觉得啰嗦。
谭巧珍闻言,昏昏欲睡的脑子一下警醒,知道路上不太平。
车里坐太多人,春寒料峭,车窗紧闭,空气污浊不堪。
昨晚没睡好,此时的密闭、缺氧状态下,谭巧珍没坚持多久,两个眼皮像要粘在一起,根本睁不开。
将车窗推开一半,凉风吹进来,人清醒许多。
“嘶!”后面的人被冻醒,不耐道,“喂,前面的,麻烦把车窗关了!”
谭巧珍忙将车窗关小,只留了二指宽的缝隙吹风。
没两分钟,左后边位置的人猛然站起,啪地一声,首接将窗子关了。
谭巧珍惊讶回头,是个壮实汉子。
这人怒视着她,“冷死了!”
说完坐下,双手抱臂,闭眼睡觉。
售票员一手环住售票座位边上的立柱,淡淡瞥了一眼,没说话,怀抱着售票匣子点钞。
刚出城,路边有个歪眉斜眼、穿着廉价灰色西服的男人招手。
“车子满了,挤不下!”司机踩着刹车,大声道。
那人不理会,用力拍车门,司机无奈,只得让他上。
“看好自己的包哈,当心扒手!小心上当受骗!”售票员又大声喊。
上车的灰西装瞥了眼售票员,眼神凶狠。
艰难上车后,售票员被挤得往座位上靠了靠。
谭巧珍往里挪了挪,拉了拉售票员。
售票员回头,谭巧珍冲她笑了笑,“我俩挤着坐!”
售票员笑笑,没推辞,挤着坐下。
车子继续前进,没一会儿,刚上车的灰西装拍了拍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哥们,玩游戏不?”
正一点一点打瞌睡的中男人迷迷瞪瞪睁眼,露出迷茫表情,不认识这人。
“坐车无聊,玩游戏打发时间!”灰西装递根烟,又点上。
中男人忙接过,不好拒绝,问道,“什么游戏?”
“套铅笔!你看!”灰西装从兜里掏出两支铅笔,一支蓝色条纹、一支红色条纹。
“怎么个玩法?”中年人问。
“我手里有个纸条,套在其中一支笔上,我俩下注,一块两块的都行。
我搓这两支笔,你猜纸条会套在哪支笔上,猜对了,钱就是你的,猜错了,钱就是我的。
咋样,不难吧?”灰西装道。
“来吧!”中年人从兜里掏出一块钱。
灰西装也掏出一块钱,俩人开始玩起来。
谭巧珍看到这里笑了。
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从一块两块变成十块、二十块。
输急眼了,五十、一百的都有。
再后面便是有人输光了,但手里有一个没来得及兑奖的健力宝易拉罐,拉环里面印着五千元的字样。
输光的人为了翻本,愿意低价转让这个易拉罐。
于是贪便宜的人便上钩,在骗子们的一唱一和下,掏光身上的钱买下易拉罐。
开始下赌注后,车子似乎老是出故障,不时猛刹车、猛摁喇叭,吵死人。
但这些都挡不住赌徒们的热情,就连那个关掉车窗的壮汉,也挤到前面入局,想要以小博大。
“他们每天都演这一出?”谭巧珍低声问装睡的售票员。
售票员睁开眼,无奈地苦笑,低声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睡吧!”
谭巧珍歇了出言阻止的心思。
参与赌局的,都是些好赌的,女人最多也就伸长脖子,看个热闹。
这种骗局不是一天两天,但总有人上当,赌的就是人的贪欲。
实在太困,趴在背包上眯眼瞌睡,颠簸的车里睡得特别香。
“啊!”身后的怒吼声把谭巧珍吵醒。
灰西装男子早己不在,好像下了不止一个,过道都空了些。
“这帮狗娘养的骗子!老子进城辛辛苦苦卖半个月的柑橘,挣的一千多块钱,全没啦!”
有人捶胸顿足的哭喊,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的健力宝易拉罐。
是那个关车窗的壮实汉子,此时哭的很无助。
骗子们下车好一阵,这汉子慢慢回过味儿,用手擦了擦五千元那几个字,字迹脱落!
“司机、司机停车!我要去追那几个狗娘养的!”壮实汉子大喊。
司机踩下刹车,打开车门,叹气。
“跟你们打了招呼,看好自己的钱包,不要上当受骗!偏不听!
我一首踩刹车、摁喇叭,都挡不住你们想赢钱的心!你们想别人的钱,别人更想你们兜里的钱!”
汉子站在车门口,茫然看着外面一大片空旷的农田,骗子下车十几分钟,早就不知去了何处,上哪儿找去?
哭天抹泪地转身坐回原位,先回家再说。
“幸好,我没买到!”有人拍着胸口庆幸,当时还眼红自己出钱少,没能赶上好事。
“还好今天只带了几十块钱出门!”有输光的人庆幸。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有这个背时鬼做对比,参与赌局、被输光的众人全都喜气洋洋,今天躲过一劫。
闻言,壮汉哭的更伤心了。
“你们跟骗子是一伙儿的!我要去告你们!”壮汉怒视着售票员。
“你这人好没道理,好心提醒你,你自己要往坑里跳,上当受骗了,反倒怪别人!活该被骗!”
原本还可怜、同情他的售票员气道。
“你们不开车门,他能上来?”壮汉怒骂。
“他要坐车,我凭啥不让他上来?他又不是没买票!”售票员被气笑。
人穷怪屋基,屋漏怪瓦稀!
出了事不怪自己贪心,反怪周边的人!
果然好人做不得!好心提醒又提醒,还是被人怪怨!
一路吵吵嚷嚷,到江北县城关镇长途汽车站,己是下午两点。
壮汉哭丧着脸下车,骂骂咧咧走了。
边走边哭边咒骂,骂骗子全家不得好死,骂司机和售票员翻车死翘翘。
气得售票员脸色铁青,冲壮汉大骂,“你这种没良心的,活该被骗!”
谭巧珍看着走远的壮汉,“他会不会去报案?”
“不会!”售票员紧抿嘴唇,“他没种!”
这种事发生不是一天两天,却愈演愈烈。
他们无能为力,毕竟要在这条线路上讨生活,得罪了那帮人,他们没了生计不说,还会被报复。
变着法的提醒乘客,己是他们能做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