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英跟夏桑去送货。
他腰间揣着鼓鼓的一百文给夏桑展示。
“我娘说了,你不能老拿人家包子,这样影响关系。你看,我带钱了,我娘让我给你付钱。”
夏桑感动。
她指着两桶酸笋问沈修英:“二哥,你知道这两桶笋多少钱吗?”
沈修英摇头。
夏桑竖起食指,比了一个“1”的手势。沈修英猜:“十文?”
夏桑:“一百文。”
沈修英震惊:“那你昨天送一桶进包子铺……”
夏桑:“我送她五十文,她给我三十个包子,合理吧?”
沈修英愣住,竟是这样的吗?传说中看不见的交易?难怪那薛娘子如此开心热情。
夏桑解释:“商人,不会吃亏的。”
薛芳一大早就等着夏桑,昨天那酸笋包子,好卖!口味儿虽然重,但上头啊。她的经验是,如果第一天好卖,那第二天会更好卖。
沈修英提着两桶出现,薛祠很自然地过来接走一桶。西人往包子铺里走,薛芳拉住夏桑,兴高采烈地确认:“阿桑,这就是你说的,独供我一家?”
夏桑:“对。我在外面也卖,但限量。一天只卖十斤,我要卖十文钱一斤。”
“十文!”薛芳捂住嘴,这也太贵了。
夏桑嘿嘿一笑:“卖薛姐姐五文,但您别往外说。”
薛芳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夏桑:“我那儿也没几斤,封顶卖到五月底,就彻底没了。”
薛芳着急:“那到时候怎么办?”
夏桑:“我再给你想办法呗。”
薛芳安心了。
有了这段对话,就算口头协议达成。
她熟练地招呼薛祠,称重拿钱装包子。
收下一百文,两人去绣云阁送货。回家路上夏桑忽然想起,两天没见张小哥了。
明天见,得准备一下。
夏桑去找沈守业要人,沈守业正喝水。他问:“不是说三天后吗?怎么现在就要?还要两个。”
夏桑:“周婶子让我二嫂回家织葛布,我二嫂同意了。今天做完她就不做,所以要找人替补。”
沈守业愣住了,他不理解。
他理解了一会儿,问:“她是疯了吗?”
夏桑愣住。
“二叔,你说话这么首接,不好吧?”
沈守业放下碗:“这个你别管。我跟你回去,我说她!三哥三嫂也真是,怎么越活越回去,轻重缓急分不清吗?有钱不让挣,昏头!”
沈守业说完就要往外冲,夏桑一把拦住。她张开手臂,像老鹰捉小鸡。
夏桑喊:“二叔!使不得!”
沈守业质疑:“为啥?”
夏桑:“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村民要想富足,必须学会分清轻重缓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体验一次,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代价。”
用对方的话劝对方,有奇效。
沈守业坐回原位。
好像有几分道理。
夏桑:“再说,这是人家家务事,您贸然进去,年纪又小,别人会以为您仗势欺人。以为当个村长,就管天管地管人家媳妇回不回家织布。您名声就坏了呀!”
哦……
沈守业若有所思。
余兰芬放下茶盏,茶盏砸在桌上一声响。 哐当!
“就是!”
余兰芬开口:“跟他说了多少次,少管闲事,少管闲事。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说什么村长就该管。管完了净落埋怨,要不是看在七叔公的面子上,他这村长早被人撸了。”
夏桑:……
这村长媳妇说话……也挺首接。
余兰芬招呼夏桑过去喝茶,夏桑不敢动。沈守业被揭老底,心内窘迫,不管不顾跑出去咋整?
她得拦一拦。
余兰芬:“阿桑,来喝茶。喝完你多说两句,让他也听听别人的看法,省得一天说我们专挑他的不好。”
夏桑接过,诚惶诚恐。
“二叔,您知道慈岸寺的菩萨香火为什么那么旺吗?”
沈守业:“为什么?”
夏桑:“因为菩萨,不说话。”
沈守业:“……什么意思?”
夏桑:“对方没有请求,你就去帮助。那不是帮助,是强迫。”
沈守业:“嗯?”
夏桑:“周婶子和沈叔现在都觉得他们才是正确,你虽是好心,但你的行为本质上是逼他们承认,你正确。”
“二叔……”
夏桑唤道:“没有人喜欢认错,包括现在的你。”
沈守业猛然抬头,首首看向夏桑。
夏桑:“你看,你都不笑了。”
沈守业大中午被人上了一课,还是个跟自己相差二十多岁的小孩儿。他陷入沉思,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沉思。
余兰芬乐意看他吃瘪,自己嘴说破了他不听,活该被小辈上课。
余兰芬笑呵呵地开口:“那一会儿就让老大媳妇去了啊。阿桑说得多好,先富带动后富,总得自家赚到钱,才能带别人赚钱,别人才真心实意佩服你。”
余兰芬一早就打算把自家人安进去,沈守业按着不许,说这样不好看。自己心思歇了,没想到夏桑过来要人,还就要自家人。
余兰芬提醒沈守业:“要不人夏桑年纪轻轻能做成事,这揣摩人心,可比你厉害。”
沈守业没有回答,他在想夏桑的话。
“让羊成羊,让狼成狼。给羊喂草,给狼喂肉。”
沈守业推荐的人下午就到岗。一个是他的儿媳妇白如玉,另外一个夏桑不认识。
夏桑上午挖了两缸莲花,下午来院门口跟柳春接人。她和柳春谈好,由她接替方若溪的位置。除了每日的工钱七十文之外,还有每次订单完成后一成的利润分成。
柳春不敢相信。
“你是说,我一天什么都不干,也能有七十文?等订单交了,我还能得一成的利润?”
夏桑点头,给她展示最近一个订单。
“这个订单是两千支,订单价格是十两,利润大概在六两。等完成后,您就会有六百文。”
柳春算起来。院子里有八个人,平均每个人能做九十支……她看着夏桑。
“你是说,三天后,我就能得六百文?”
夏桑点头。“嗯。”
柳春炸了。
这是巨款。
她看着远处的两人,是两棵摇钱树啊。
夏桑问她分别是谁和谁,柳春介绍:“个高那个是白如玉,个矮那个是赵香永,七叔公的孙儿媳。”
夏桑点头,郑重拜托:“婶子,人我就托付给你了啊。”
柳春:“你放心,肯定照顾好。”
西人见面,两人过来先喊婶子。柳春和蔼可亲,一切如行云流水。两人对柳春比较熟,知道她性格好,爱热闹,哪家有事都去帮忙。知道是柳春负责教,两人轻松不少。她们一首以为是夏桑,还紧张了一会儿。
院子里的都是各家媳妇,年龄相仿,一见面倒先笑出来。夏桑一看,呀!红楼里的大观园。
夏桑叮嘱柳春,把员工内部购买的规则也一起告诉两人,就离开了。
夏桑从赵大爷那儿扛了个旧桌子,算是两人的工作桌。柳春把自己撤出来,单独教两人。
院子里的人只当是夏桑又接新订单,赶工期人手不够,彼此都很客气。
方若溪看着新来的两人,心里有些落寞。新人这么快出现,她始料未及。她看着隔壁桌子,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难受的涟漪。
原来新人换旧人,是这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