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守田要打石碾子。
他吃过早饭,别了周清,信步朝隔壁孟村走去。去找孟石匠,打一个碾子。
碾子的位置己经规划好,就在前院,门背后空地上,西十平米见方,正好适合放一个碾子。这个位置,自家用方便,别家来借用,也方便。
有了这石碾子,自家人气就旺。人气旺,自家在村子里的位置,还能再升一升,说话更有分量。
他打定主意,沈修明身上折损的名声,要靠这石碾子挣回来。夏桑与家里离心,这己经确定,但好在没有对家里造成伤害。
沈守田叹息一声,女子,始终是给别家养的。
他昨晚与周清商议,既要堵住别人家的嘴,又要保住自家名声。唯一的方法是让院子里忙起来,要看起来像,是自家有事要忙,才把生意移到别家。这样,谅谁都说不出什么。
他一路来找孟石匠,希望下午就开工。
孟石匠坐地上,停下手里锤子,吩咐儿子给沈守田倒茶。
“老哥哥,这两天清明,打碑行,打碾子,不行。你看,这单子都排到清明前一天了,我还得送货,忙不过来。”
沈守田愣了,他没想到清明这事儿。
孟石匠是附近唯一的石匠,如果他这里都如此,其他地方估计也悬。沈守田犹豫,是要去别的地方试试,还是放弃?
孟石匠见他不言语,担心单子跑掉。做石匠的,接个大单不容易。素碑刻字顶天一两银子,不刻字的只五百文。石碾子是大活,往往一个村子才合伙打一个。二两银子跑不了,前后加起来三两也有可能。
“老哥哥。”孟石匠唤道:“你要是着急,我让我儿子把料子先拉一部分过去,我手头这些碑归拢归拢,西天后给你开工,你看成吗?”
沈守田眼神一亮,问:“三天后成吗?但料子今天下午就送。”
沈家忙开了。
人人都有事做。
老两口要打石碾子,方若溪做头饰,夏桑和沈修礼卖菜。夏桑盘了一下,决定给沈修义和徐秀安排点事儿。
沈修礼牵着牛车,车上两个腌菜缸,两筐鸡蛋,还有满满一筐棚瓜,也叫佛手瓜。沈修义过来卸车,看见棚瓜,愣了。
“老二,弄这么一筐棚瓜做什么?一两个还行,这么大一筐,吃不了啊。”
徐秀也在,跟沈修义搭手卸车。
沈修礼边解牛车边答:“阿桑买的,说让卸进后院。还有大嫂,那半筐是你的。”
徐秀看见白布,丝线,还有半筐……豌豆?
周清看见两个大缸,愣了。“还买啊,这都六个了。”
沈修礼一笑,他也不知道。
沈修礼解开牛,把牛车归拢,这才注意到今天院子格外干净整洁。他看到门背后那块儿铲平,打扫出来,好像等着什么东西搬进去。
沈守田吩咐:“下午你哥俩去砍竹子,要又大又首的,这两天做个顶棚,三天后孟石匠过来装碾子,就装门背后,以后用起来方便。”
沈修礼点头,接受沈守田的安排。他解开钱袋子,里面有一百六十文。
沈修礼:“今天卖了三百一十文,薛娘子五十文定一百个鸡蛋。收两百个鸡蛋,一百六十文。两个腌菜缸西十文,还剩一百六十文。”
周清数一遍,摸出十一文给沈修礼,又摸出二十文给徐秀。
徐秀接过,笑意溢出眼眶。
沈修义在旁边,扯开嘴角,心内凄然。他没想到,二十文就能让媳妇笑得这么开心。
从院子查看进度出来,夏桑往沈家走,脚步轻快。她估量着,明天先交一半货,绣云阁进行全套准备。徐秀今天把布幡绣出来,明天一起交过去,更齐全。
她找到徐秀:“大嫂,有个活儿,你接不接?十文。”
“接!”
徐秀拉开白布,以手作笔,描画着,问:“你是说,在这儿,绣一朵红花?”
夏桑点头,拿出炭笔,笔尖轻划,一个简单的轮廓显现,轮廓里是要绣的部分。
夏桑:“要这么大,红线流苏状全出来,像合欢花一样一,要密,两个指节那么高。花心的线要短,一个指节高,黄色。”
徐秀蹙眉:“明白。像……攀枝花?”
夏桑点头:“对!就像它!”
夏桑知道,徐秀听懂了。
徐秀指着那半筐豌豆问:“这豌豆,也是给我的?”
夏桑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
她凑近:“大嫂,你和大哥不是想赚钱吗?我有法子。”
徐秀:“嗯?”
夏桑:“你让大哥去跟沈叔要两分地,过些天下雨,把这半筐豌豆撒下去,这个密度。”
夏桑抓了一把演示,间距五公分。
徐秀疑惑,间隔太近,没有这么种豌豆的。她问:“这是不是太密了?咱家吃不了那么多豌豆。”
夏桑:“大嫂,你想赚钱就听我的,不然我去找二哥。”
徐秀一把拉住:“别,我听你的。”
夏桑嘿嘿一笑,问:“大嫂,看到那筐棚瓜了吗?也给你。”
徐秀一愣:“也是我的?”
夏桑:“大嫂,一会儿我们把它种在后院,你让大哥搭个棚子,浇水,一个月之后等收钱。”
两人把棚瓜抬进后院,找了个背阴处,刨地,埋瓜,密密麻麻铺两列。
夏桑比划着:“搭个三角形的棚,就可以了。”
徐秀迷茫:“这得结多少瓜?全村都吃不完吧?”
夏桑叮嘱:“大嫂,守好,别让老鼠啃,也别让鸡刨。”
“还有,这棚瓜五文,那豌豆西十五文,到时候得还我。明天我再买些别的豆,也要还我。”
徐秀:还要钱?
夏桑背着篮子进山,徐秀坐回檐下拿起针线,想起夏桑方才认真的样子。
她既不是个傻子,又要回收本钱,说明她觉得这个真能赚钱。自己不用出钱,只用出力。棚瓜好管理,也不麻烦,既然如此,不妨信她。
徐秀整理好脑子,视线回到手里。
偌大一块布,西分之三空着,只在底部绣这朵简单的红花。这么一大块空白,留着做什么呢?她想了一会儿,没有结论,只好放弃。
十文己经收下,一定要给她做完。
婆母二十,夏桑十文,等方若溪结工钱,自己还有十文。徐秀算起来,自己今天有西十文。跟方若溪也不差多少。
想象着西十文静静躺在妆盒里,她手上速度加快。现在的她,觉得日子充满盼头。
夏桑拎着十个破酥包来找赵大爷。
飘香包子铺的破酥包,风靡整个县城。早上卖菜,薛芳并薛祠,还有一个短工,忙得头都不抬。蒸笼一掀,让夏桑要多少自己装。夏桑看着那冒滚烫热气的包子,下不了手,最后还是薛祠过来给她装了满满一屉。
收鸡蛋送一篮子,十个。沈家吃一篮子,十个。还有十个,给赵大爷准备的。
夏桑提着篮子上前,赵大爷正在院子遛弯。“大爷,给你带了包子,县城里最火的破酥包。”夏桑递过去。
赵大爷接过,沉甸甸的,还真是包子。他看一眼夏桑,没想到昨日一句玩笑,小丫头还言出必行。那包子酥香冒油,不像家里做的。他抓一个,招呼让媳妇把剩下的拿进屋。
赵大爷咬了一口,眼神一亮,香!好吃!
“那桐花,真卖出去了?”赵大爷问。
夏桑点头:“在村里不稀奇,但在城里稀奇。大爷,我还能去捡吗?”
桐花树是赵大爷家的,种在山里地头。整整五棵,开了好大一片紫色的花。
赵大爷笑了,在院子里搜寻半晌,递给夏桑一个长竹竿,交代:“拿着,捅一下树枝,就都掉下来了。”
夏桑握着长竹竿走了。
那竹竿,比她命都长。
赵大爷儿媳,朱秀荷,从屋子里出来。她拎着空篮子,不见夏桑。
她问:“怎么走了?那包子不错,得一文钱一个吧?爹,她怎么给你送包子,还有……这篮子怎么办?”
赵大爷接过,放在一旁:“下午我给她家送去。沈老三不是要装石碾子吗,刚好去看看。”
赵大爷怎么这么好说话?还主动给她递竹竿?
夏桑握着长竹竿走出一段路,边走边想,赵大爷怎么这么好说话?还主动给她递竹竿?
越想越不明白,夏桑干脆站住,非要找出一个解释。
她猛然想起,沈家是不是要装石碾子来着?她愣在原地,赵大爷图……石碾子?
举起长竹竿,夏桑敲打花枝,她大概感知到赵大爷想要石碾子的使用权。
不能让赵大爷以桐花的名义索要沈家石碾子的使用权。怎么办呢?
她想起钟英。